辦公室裡的氣氛莫名沉悶。

程明浩矮在桌下拿了瓶水喝， 順手給晏梟也帶了瓶， 勸道：“梟哥， 實在不行就算了。”

晏梟沉默半晌， 說：“什麼算了？”

程明浩抹了把角的水漬：“緋哥啊， 他可能就是不喜歡你這種類型。你看都七年了，你倆婚也結了，到最後還是……”

程明浩瞬間噤了聲。

晏梟冷冷地看著他，眼神像是要把他活剮了。

“那什麼……我說錯話了， ”程明浩乾笑一聲，離晏梟遠了點，“不然你把你倆的況跟我詳細說說， 我再幫你分析分析？”

晏梟不答， 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道：“玩的人是什麼樣？”

“啊？”程明浩愣了下，隨即滋滋地拍拍脯， “就我這樣的啊，朋友一堆， 白天-冠楚楚寫字樓， 晚上氣四溢酒吧遊。”

晏梟倏地站起來， 目死死釘在程明浩上。

“怎、怎麼了？”程明浩被他嚇得都結了。

“葉緋說他喜歡會玩的。”

我靠！程明浩在心裡了句，他怎麼就傻兮兮地踩到了雷上， 趕補救：“我開玩笑，開玩笑的！緋哥連正眼都沒看過我一次。”

他想了想，提議道：“要不等下我帶你去酒吧，你自己親眼看看？”

晏梟面無表， 沒有任何反應，顯然並不讚同他的話。

“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，”程明浩苦口婆心，“再說也不用呆太久，看看就行了。”他頓了頓，加了一記重磅，“你連緋哥的喜好都不了解，怎麼追人。”

晏梟思索片刻，終於答應了：“好。”

只不過下一秒，馬上拿出手機跟葉緋報備——

【晏梟：今晚去酒吧。】

【晏梟：跟程明浩一起。】

葉緋收到這兩條消息時，剛進天璽大門。他搞不懂晏梟是什麼意思，想了想，還是沒回復，直接冷理了。

“你還知道回來？！”手機剛放下，谷瑞嘉憤怒的吼聲就從前面傳過來。

葉緋挑眉：“看這麼，你對我是不是有別的想法？”

谷瑞嘉被他氣得大腦缺氧神志不清，張牙舞爪地撲過來：“是！別的想法就是弄死你。”

葉緋輕輕松松地擋開他的手，著他往辦公室走：“差不多得了，我有要事。”

“你最好說清楚。”谷瑞嘉沒好氣地推開他，整了整領。

他是真張，第一次從頭跟到尾的項目馬上要接觀眾的檢驗了，到底不就在此一晚。本來葉緋答應了陪他，結果轉頭人就溜了，他能不生氣麼。

葉緋見他這樣，就知道谷瑞嘉沒聽說晏梟被廣告牌砸了的事兒。不過也是，晏梟之前說過，已經聯系那邊撤稿了。

谷瑞嘉是個大，葉緋怕他知道後到說，故意輕佻一笑：“你這個口氣，怎麼跟抓到男人出軌的小媳婦似的。”

“你他媽……”谷瑞嘉隨手從桌子上拿了本書，正要拍下去，就聽見葉緋又道：“咦，彈幕評價不錯啊。”

《請你清醒一點》一共二十六集，每集四十五分鍾左右，一周更新兩集。非飛霄視頻會員只能看兩集，會員則可以搶先看六集。

這會兒已經九點多了，劇也播到了第二集。

他提起這個，谷瑞嘉頓時顧不上別的了，連忙湊過來看。

誰知一看之下，大失所：“本沒有有容的評價，都在哈哈哈哈。”

葉緋推開筆記本電腦，一笑：“沙雕劇能讓人哈哈哈就是最好的評價了。”

他說得沒錯，《請你清醒一點》不是那些無名網劇，尤其跟飛霄視頻合作後，宣傳投比預期增加了許多。再加上正好趕上橘子視頻資源下架、飛霄視頻崛起，關注度大增。

但很多人都不看好這部劇，畢竟網劇這會兒還是製濫造的代名詞，再加上又沒有知名演員加持，今晚有一部分人守在電腦前可不是為了第一時間看劇，而是為了看笑話。

結果冷嘲熱諷還沒持續多久，就被劇吸引，開始跟著真正的觀眾一起哈哈哈，完全忘了本來的目的。

某種意義上說，《請你清醒一點》已經功了一半。

“你別驢我，我可當真了。”谷瑞嘉猛灌了兩口水，一臉嚴肅地看著葉緋。

葉緋“嗯”了一聲，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。

谷瑞嘉拿起手機，點進一個微信群，在對話框裡輸了半天，到最後卻又全部刪掉了。

“算了，還是等過幾天再說。”

谷家是老牌豪門，家中孩子接的都是英教育，各個有出息。唯有谷瑞嘉是個異類，被堂哥堂弟堂姐堂妹們甩出了不知道多條街。

這些年，家族聚會時谷家爸媽沒被冷嘲熱諷。谷瑞嘉一直憋著口氣想做出點績來，剛剛差點沒忍住去家族群裡炫耀。

不過還是趕在信息發出去前收手了，畢竟播放率什麼的都沒出來，現在顯擺著實有點早。

“我去網上搜搜評價。”谷瑞嘉安靜了一會兒，實在是坐不住，又開始在微博上搜索詞條。

邊看邊碎碎念：“不是吧，怎麼相關微博這麼？是不是宣傳不到位，要不要……”

葉緋被他念得心煩，忍不住踹了他一腳：“你給我消停點。第二集還沒播完，又不是什麼大導演大製作，你還想怎麼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我這不是……關心則麼。”谷瑞嘉深深地呼吸，焦躁地在辦公室裡走了兩圈，“不行，我得去看個片冷靜一下。”

葉緋：“……”

葉緋懶得管他，塞上耳塞打算睡一覺。

兩人都暫時戒了微博，因此也就不知道，第二集播完之後，網上出現了大量跟《請你清醒一點》有關的消息。

《請你清醒一點》的導演年紀不大，拍攝手法雖然比知名導演稚，但卻很符合時下年輕人的口味。

整部劇節流暢、節奏明快，尤其會卡結尾。簡直像是故意吊觀眾胃口一樣，讓人抓心撓肝地想看下一集。

【靠靠靠！本來以為《請你清醒一點了》會是部雷劇，現在……真香！我去充飛霄視頻會員了。】

【哈哈哈哈哈沙雕劇笑死我了！男主來大姨媽那一刻我差點捶碎了桌子！】

【啊啊啊啊誰有飛霄視頻會員借一個啊啊啊！等不及要往下看了！】

【啥也不說了，我去充會員。社畜被老板折磨得面無全非，今年就指著這部沙雕劇樂一樂了。】

………………

其中當然夾雜著不差評，但跟滾雪球一樣增長的好評相比，本算不了什麼。各大論壇上開始有《請你清醒一點》的討論帖，甚至還有第一時間在豆瓣建立了專組。

谷瑞嘉看完一部片，躁的心總算是鎮定下來。正打算再去網上搜搜評價，耳邊就傳來一陣嗡嗡的震聲。

他朝聲源看過去，發現是葉緋的手機。

“葉緋，接電話。”谷瑞嘉喊了一聲。

葉緋沒反應。

睡著了？谷瑞嘉走過一看，才發現葉緋戴著耳塞。他把耳塞拔-出來一個，推了推葉緋：“你的電話。”

葉緋好不容易醞釀出點睡意，被這麼一搞徹底清醒了。

“誰啊？”他的口氣有些不好。

谷瑞嘉瞄了一眼，說：“程明浩。”

葉緋作頓了下，才按下接聽鍵。

“緋哥救命！”電話那邊，程明浩連招呼都來不及打，上來就是一嗓子，把葉緋嚇了一跳。

“出什麼事了？”

程明浩迫不及待道：“我和梟哥在酒吧，他喝醉了，你過來把他弄回家吧。”

他也不知道事為什麼會變這個樣子。

最開始，一切都很正常。

晏梟跟著他去了酒吧，兩人找了個視野比較好的卡座，方便晏梟的觀察計劃。期間，為了照顧晏梟，程明浩特意點了兩杯度數比較低的尾酒。

“嘗嘗。”他將一杯推到晏梟面前，介紹道，“這個酒好喝的。”

“程明浩，”晏梟面無表地看著他，“我不是來喝酒的。”

“知道知道，”程明浩擺擺手，“你不是想了解會玩的人是什麼樣嗎？我跟你說，第一條就是得會喝酒。”

他朝路過的飛了個眼，繼續道：“像我，基本上每天都會喝一點，現在什麼場合都不懼。”

晏梟頓了片刻，複雜的目凝在程明浩臉上：“酒會損害腦神經細胞功能，造記憶力下降、反應遲鈍。”

程明浩被他看得的，手裡的酒都不香了，他遲疑著問：“……所以？”

晏梟：“無意冒犯，但我大概知道你大學課程不及格的原因了。”

程明浩：“……”

程明浩：“？？？”

程明浩一口氣差點沒上來，他緩了半天，冷笑著道：“哦，緋哥也喝酒，他還喜歡會喝酒的人。”

“我從不喝酒。”晏梟沉默了時，說，然後一口氣將整杯尾酒幹了。

程明浩：“……”

行吧，他就應該當個沒的工人！

程明浩勸晏梟喝酒的本意是想套話，問清楚他和葉緋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。然而他萬萬沒想到，今晚他的錯誤就出現在這裡。

看著喝醉後瘋狂散發冷氣、六親不認的晏梟，程明浩崩潰道：“緋哥，我實在沒招了，只能找你，他本不讓人靠近。”

葉緋震驚地眨了下眼睛：“你說晏梟喝酒了？”

怎麼會！這人明明不喝任何含有添加劑的飲品。

“是啊，”程明浩疲憊地抹了把臉，“我等下把地址發到你微信上行不？”

葉緋又問：“他喝了多？”

程明浩說：“一杯酒含量不到八度的尾酒。”

葉緋：“……”

葉緋不太想再跟晏梟近距離接，況且這麼點酒應該也沒大事。猶豫了一下，道：“我這邊有事走不開。這樣，你再找個人，你們倆一起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，就被程明浩打斷。

“不行啊緋哥，”程明浩差點給他跪下了，“我現在不敢他。”

葉緋無奈：“那我去了有什麼用？他也不會讓我靠近。”

“你當然不一樣了。”程明浩想也不想地接了一句，匆忙撂下四個字，“你看微信。”便掛了電話，不給葉緋一點兒拒絕的機會。

“梟哥喝醉了？哈哈哈哈，”谷瑞嘉一直站在葉緋旁邊，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大半，大笑著道，“真是沒想到啊。”

他把車鑰匙塞到葉緋手裡，推著他往外走：“你趕去接人吧，都這麼晚了。”

葉緋忽然覺得有點不對，他回頭問谷瑞嘉：“你不用我陪你了？”

“嗨呀，”谷瑞嘉十分善解人意地擺擺手，給了葉緋一個調侃的眼神，“梟哥比較重要嘛，我懂的。”

葉緋低頭看著微信上程明浩發來的定位，出了片刻神，到底還是出了門。

算了，就這一次。

酒吧離天璽不遠，再加上深夜道路暢通，不到二十分鍾，葉緋便到了目的地。

本不用侍者領路，他一進門就看到了晏梟。

不是他帶著什麼喜歡濾鏡，而是在人流集的酒吧裡，那一圈真空地帶實在是太令人矚目了。

葉緋走過去的時候，程明浩正在好聲好氣地跟晏梟講道理。然而晏梟就那麼冷著臉坐在那裡，一聲不吭。渾上下豎著尖刺，仿佛隨時會發起進攻。

酒吧經理尷尬地上前一步，試圖幫忙勸說。腳剛落地，就接收到了晏梟的死亡線，嚇得連忙退回到安全地帶。

醉到這個程度，自己來恐怕也沒用吧？

葉緋扶額，撥開前面的人，試探著了一句：“晏梟。”

下一秒，就見剛剛還攻擊極強的晏梟，瞬間像是被捋順了的大貓一樣，整個人都溫順下來。他抬頭看著葉緋，燈下的眼睛極亮：“葉緋。”

“緋哥，給你了。”程明浩一屁坐到卡座上，總算是松了口氣。

什麼狗屁的顧問，他再也不當了！

葉緋衝他點了點頭，對晏梟道：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
晏梟說“好”，離開卡座朝葉緋走過來。走了兩步，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一樣，停了下來。

葉緋怕他發酒瘋，連忙握住他的手腕：“怎麼了？”

晏梟不答，眼神在人群中搜尋了一番，最後定格到程明浩上。

程明浩被他看得後背一寒，戰戰兢兢道：“怎、怎麼了？”

晏梟指了指葉緋，面無表地說：“他來了。”

程明浩：“……”

媽的死天蠍座！這仇記的，醉到這個地步了都沒忘。

程明浩木著臉看著他，敷衍道：“嗯，來了來了。”

晏梟這才心滿意足地繼續往前走。

葉緋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，也懶得問，帶著晏梟直接出了酒吧。

晏梟雖然醉了，但從外表本看不出來。和平常一樣，腳步穩健、不多話不瘋癲，除了剛剛那一幕，其實省心。

葉緋的車就停在酒吧前面的路邊，很快就到了。葉緋知道晏梟隻坐後排的習慣，便先打開後門把他塞了進去，這才繞到駕駛座，準備上車。

誰知剛拉開前門，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響。他回頭一看，剛剛還好好坐在座位上的晏梟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了車。

葉緋不得不走回去，把他重新推上車，警告道：“你給我老實點！”

然而他在後面時還好，只要他一走，晏梟就會立刻開門下來。

葉緋被他弄得心力瘁，最後乾脆不管了。抱著手臂站在駕駛位旁，由著他來，看他到底想幹什麼。

晏梟什麼也沒想乾，只是一聲不吭地坐上了副駕駛，一個離葉緋更近的位置。

葉緋怔了怔，心裡酸楚得不像話。在下面站了良久，才矮上車。

期間，晏梟的目一直落在他上。

“好了別看了，”葉緋把他的臉扳過去，指了指座位，“安全帶系上。”

晏梟重新把臉轉過來，說“好”，但卻沒有。

葉緋無奈，隻好傾過去。一邊扯安全帶，一邊道：“晏總真是出息了，都會學人家去酒吧喝酒了，下一步還想乾點什麼出格的？”

晏梟這會兒反應有些遲鈍，過了幾秒鍾，才慢吞吞地說：“沒出格。”

“我管你，”葉緋把安全帶扯過來，哼笑道，“反正就這一次了晏梟，再有下回別想我來接你。”

晏梟也不知道是懂了還是沒懂，沉默著不說話，隻盯著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。

葉緋嘖了一聲，湊過去：“你聽到了沒有？”

晏梟依然沒說話，目下移，落到他張張合合的上。

葉緋沒發現，手推了他一把：“晏總啞了？”

晏梟順勢握住他的手，說“沒有”。

葉緋挑眉：“沒啞怎麼……”

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，因為晏梟忽然按住他的後腦杓，用堵住了他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今天就很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