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次的緣由倒被吳氏猜中。

趙老夫人問了宮中來傳話的人，方才知道是江皇后不適，想接念善過去住幾日。

“皇后娘娘偶風寒，有些頭痛腦熱。”來人輕聲細語的解釋道：“娘娘特意叮囑奴婢如實轉達，說是也想五姑娘了，這才請五姑娘宮，讓您不必擔心。”

今日來傳話的并不是侯府舊人，趙老夫人不好多問，只得笑著應下，吩咐人打賞。

等走后，趙老夫人立刻讓人去請念善。

往常念善宮是常事，可這次趙老夫人心中卻有幾分難以名狀的不安。

江皇后還是王妃時曾懷過一胎，還不滿七月就小產了，那時便傷了子，一直未能恢復。

素日里江皇后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子……

很快簾外響起了通傳聲，說是五姑娘到了，趙老夫人才神微松。

“祖母。”還沒等念善行完禮，趙老夫人便朝著招手。“善善，過來坐。”

念善依言坐下時，發現祖母的神有些不大對。

“是皇后娘娘派人來傳話。”趙老夫人告知了念善皇后的意思，在面前并沒掩飾自己的憂慮：“這次娘娘留你小住，怕并不是染了風寒那麼簡單。”

說著，攥著念善的手不由用力了些，道：“善善，你要多留心些，有消息及時送回侯府。”

準許眷留宿儀宮雖是皇上給小姑姑的特許，可小姑姑卻極用，這次反常只能說明宮中有事發生。

念善心里也覺得不安，面上卻仍是溫聲安祖母：“您先別太擔心，明日孫過去后一切便清楚了。許是小姑姑許久沒見我，想我了才接我宮的。”

從九歲念善就在江皇后邊，轉眼七年過去，縱然已貴為中宮皇后，平日里遇上什麼事，江皇后也只愿意同多說幾句。

趙老夫人微微頷首，眼下也只能靠念善，定了定神的道：“你說的是，是祖母才聽到這消息急糊涂了。你如今也是個大姑娘了，眼看就要說人家，你小姑姑怕是舍不得你呢！”

念善俏臉飛紅，嗔道：“祖母！”

“好、好，祖母不說了。”趙老夫人笑著拍了拍念善的手，聲道：“你先回去準備宮的東西罷。”

兩人都知曉此次定然不會這樣輕快，卻都掩飾得很好。

著念善離開的背影，趙老夫人來了碧云。

“把英國公夫人的意思給三太太，讓玉青來見我。”說完又低了聲音，叮囑道：“把那東西收拾好，給五姑娘帶宮中。”

碧云答應著去了，趙老夫人轉著腕上的佛珠，微微闔上了眼，看起來神安詳靜謐，實則心中焦灼得厲害。

阿萱，你到底出什麼事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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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善看著意溪和銀星收拾好了宮要帶的東西，便想著去知會娘親和妹妹一聲。

落云軒。

因心中存著事，走得便慢了許多。當走到廊廡下時，小丫鬟采蓮起簾子來。“五姑娘您來了！太太正要去看您呢！”

聞言忙快走了兩步，果然見娘親鄭氏已經迎了上來。

“善善，你祖母你去可是說了什麼話？”鄭氏見了念善，便迫不及待的道：“娘方才得了個了不得的消息，聽說英國公夫人想替世子求娶的人是你！”

念善眉梢微跳，很快神平和的笑道：“娘您先別急，坐下來說話。”

“小姑姑讓我明日宮，祖母囑咐我幾句話而已，沒有旁的事。”和鄭氏在臨窗大炕上坐了，不疾不徐的道：“這消息娘是從何聽說的？”

鄭氏見念善竟毫無驚訝之，有些忐忑道：“就在剛剛杏枝聽到老夫人邊的丫鬟私下里說的，娘才聽到就立刻來了，莫非這消息是假的？”

平日里鄭氏秉弱，三房的事都是念善拿主意，習慣依賴兒的同時，也懂得小心謹慎不給兒惹麻煩。

“怕不是假的。”念善想起祖母的話，不由覺得有些頭疼。“若不是祖母授意，那些丫鬟如何敢得罪長房來說這些話？杏枝是您邊的大丫鬟，這是祖母有心傳消息給您。”

祖母和大伯父，都會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選擇。比如當年小姑姑嫁到定王府，比如與英國公府的聯姻……

鄭氏不由張起來：“老夫人想讓你嫁給霍世子？”

談論起自己的親事，念善并沒有小姑娘的怯，大大方方的點頭，輕聲道：“興許有這個意思。”

“善姐兒，你想嗎？”鄭氏并沒有為這喜事沖昏頭腦，小心翼翼的問：“且不論會跟四姑娘爭，你自己的意愿呢？”

念善心中一暖。

輕輕搖頭，垂下眸子道：“我不想。”

聽到兒的話，鄭氏在松了口氣的同時，又不免心疼兒。

論起品貌來，善善比跋扈張揚的四姑娘自是要強上許多。可四姑娘是靖安侯的嫡，善善是無論如何都爭不過的。說不想，也是怕自己替擔心罷了！

鄭氏十分愧疚，都怪自己無能，反而要兒撐起來。

當念善抬眸時，見鄭氏面上的自責之，知道是娘親想歪了。

“娘，我不想嫁給霍世子，倒不是怕四姐和大伯母們。”耐心的道：“是因為英國公夫人。”

從英國公夫人的態度中，已經猜出了一二。雖只是片刻前從娘親口中確認這消息，早就權衡好了利弊。

鄭氏不解，明明是英國公夫人的親自開口，哪怕是霍治臻求了自己娘親，想來英國公夫人也是認可善善才來提親的。

想起格溫潤、人也生得俊朗的霍治臻，鄭氏私心里也覺得他和善善著實般配。

“如今我的一切，都是小姑姑給的。”念善徐徐解釋道：“大家都知道小姑姑疼我，才捧著我。而英國公夫人，看中的更是娶了我之后，小姑姑為了讓我在國公府好過，會在皇上面前替英國公府說話。”

雖是知道兒早慧，聽如此冷靜的分析，鄭氏覺得心里鈍鈍的疼。

“若是娶了我不能達到英國公夫人心中原本的預期，我便是實打實的高攀了。”念善誠懇道：“往后有的是磋磨，縱然兒不怕這些，卻也不想往后的日子都消耗在無休無止的后宅爭斗中。”

怕自己娘親多想，念善又補充道：“不僅是我，便是四姐嫁過去也一樣。”

鄭氏這才點點頭，連聲道：“你說得極是，寧可日子清貧些，也不要卷后院的勾心斗角，太累了。”

可是……悄悄的向兒如花般的面龐，想起曾遇上霍世子跟兒說話，才及弱冠的他，看向兒的目里確實有著喜歡和溫的。

善善會毫不心麼？

“這件事兒心里有數，您不必擔心我。”念善溫聲道。

鄭氏點點頭，遲疑了片刻道：“善善，皇后娘娘向來疼你，你的親事怕是有打算了罷？這次宮，你探探娘娘的意思？”

深知在侯府中能替兒撐腰的人唯有江皇后，善善已經十六，說親是遲早的事。這個當娘的是幫不上忙了，只盼著兒嫁得良人有個安穩幸福的一生。

念善知娘親的心思，并沒有扭，答應下來。

“我不在的這幾日，您督促著妹妹好好讀書、學針線，讓往外走。”念善看著憂心忡忡的鄭氏，又補充道：“您也不必擔心四姐來惹事，我去宮中陪小姑姑，祖母亦會多照拂咱們。”

鄭氏還再說些什麼，便見簾子微，邊的大丫鬟杏枝快步走了進來。“太太，老夫人房中的碧云姐姐帶著玉青姐姐來了。”

老夫人房中的人鄭氏自是不敢怠慢，忙讓人請了進來。

“見過三太太、五姑娘。”碧云笑著行禮后，方才道：“老夫人命奴婢帶了玉青過來，說是七姑娘如今年紀也大了，往后出門邊要有個穩妥的人跟著，往后玉青便服侍七姑娘了。”

鄭氏眼中的驚訝沒能掩飾住。

要知道玉青是侯府的家生子，爹是老夫人陪房的兒子，深得老夫人信任。玉青雖眼下是個二等丫鬟，明眼人都知道老夫人邊的一等丫鬟碧月要放出去了，這個人人艷羨的位置會由玉青頂上。

若是玉青給念善還說得通，竟給了念容……

“多謝祖母關心疼，明日容姐兒再親去謝祖母賞賜。”念善眼底那抹愕然很快消散，笑的道。

送走了碧云，念善讓人帶著玉青去安置，對上母親的滿腹疑，念善在心里苦笑一聲。

讓玉青來服侍念容，是告誡大伯母和四姐不許來；給娘親英國公夫人的心思，怕也是祖母放的餌罷？

祖母這是讓自己無后顧之憂的進宮，去全力的幫小姑姑。

念善告別了喜憂參半的鄭氏，回到了自己的琳瑯院。

“姑娘可是累了？”意溪見神疲憊，低聲道：“奴婢替您按按？”

念善搖頭道：“先沐浴罷，明兒一大早就得走。你跟銀星隨我宮，今晚留采櫻就夠了，你們早些歇息不必值夜。”

意溪應了，服侍念善沐浴。

縱然泡在熱水中極舒服，念善也并沒有貪太久，很快從浴桶中起。

等到床邊的帳子放下，閉上眼睛，直到夜深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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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卯時才過，因心里存著事，念善很快就醒了。

梳洗后換好了宮要穿的裳，去了寧德堂給趙老夫人請安。

今日念善穿了件藕荷的褙子配著淡的綾，雖是生得明艷，在淡妝時的氣質格外溫婉和，讓人覺得很舒服。

知念善是顧及的緒，細心，看向念善的目便著幾分滿意。

“你小姑姑最疼你，凡事也最肯聽你的，有什麼事你多勸著些。”趙老夫人的神也緩和了不，溫聲道：“有你在，祖母是放心的。”

“還沒用早飯罷？”招手讓念善坐在自己邊，慈的道：“左右宮里還沒來人，你在祖母這兒先用些。”

人上了年紀，難免會力不足，念善分明看出祖母臉上的疲倦之，看來昨夜祖母也沒有休息好。

兩人默契的都沒提心中的憂慮。

一桌子盛的早飯被端了上來，七八樣面點、四樣湯和粥，還有數碟爽口小菜，滿滿當當的被放在次間的大理石圓桌上。

念善喝了小半碗粥，吃了兩口金卷，略了兩筷子小菜就吃飽了。

因不是頭一次宮，趙老夫人也沒多囑咐什麼話，等到江皇后派人來接的馬車停在了侯府外時，趙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念善一眼，終是沒忍住說了句“萬事小心”，念善神鄭重的應了。

拜別了祖母，念善便帶著意溪和銀星上了去宮中的馬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