魚薇趕眼淚，把黃便簽紙塞進大口袋，祁妙剛好興沖沖地進來，手舞足蹈：“尾，這里真是太好了，我可以跟你住在一起麼？”

祁妙只顧著欣賞臺上的藍花瓷磚，并沒注意魚薇眼睛紅了，魚薇低頭回道：“阿姨同意的話，我搬進來后你周末可以來過夜的。”

撅撅，祁妙似乎不太滿意：“我為什麼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？”

這話說的有點孩子氣，魚薇盯著那盆杜鵑，見過媽媽之前養過太多盆枯衰而死的，看見花難免會想起人，人和花一樣，生老病死。母親去世后，七喜七怕的最后一條像是了一個永遠的謎團一樣擱在心里，直到步霄告訴了，補齊了圓滿的七條，而他那句“永遠不死的杜鵑花”，是真的說進的心坎里了。

“這世上沒有人會一直在一起的。”魚薇不自地說了句十分老的慨。

只是有而發，可沒想祁妙卻記在心里了，一直追問為什麼，魚薇覺得跟說什麼生離死別著實太摧殘的天真，就隨口說說：“就像畢業了，萬一我們不在一個城市，就要分開一段時間啊……”

這下可好，祁妙整個人都蔫兒了，估計還真沒想到過這個問題，魚薇這麼一提，讓看見了分離的可能，這人心眼太實在，眼前只有一樁事的，到了周一還一直記掛著。

早自習，一片朗朗讀書聲中，祁妙的小紙條傳了過來，因為離得遠，還經了步徽的手遞到魚薇手里，魚薇一看，紙條上麻麻的寫滿小字，祁妙說一定要努力學習跟魚薇考一所大學，以后永遠當最好的朋友，魚薇看了，心里又暖和又酸楚，想了想，提筆回了八個字。

步徽幫把紙條傳回去時看了一眼，魚薇秀雅的字跡寫了很短的一句話：“若真，不會走散。”

他蹙蹙眉，盯著這八個字看了一會兒才幫把紙條遞出去，可不知怎麼了，這八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腦子越纏越。

周一早晨照例開班會，皮蛋口沫橫飛地在講臺上講話，忽然點名表揚起步徽，說他自從跟魚薇做了同桌，各科績進步得飛快，說著說著還說嗨了：“這還真是男搭配干活不累。”

整個教室頓時起哄聲四起，步徽表很不自在，臉微微發熱，耳朵都紅了，可他朝著魚薇看了一眼，卻發現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。

他早就發現了，魚薇最近經常出神，這還不算什麼，他一直猜對自己有意思，可魚薇表現的卻很冷淡，上次還把他的手機號給了傅小韶，他就算主找問題目，講解完了，一個字也不跟自己多說……

步徽越來越不明白到底是怎麼想的。

中午魚薇把祁妙留下了，因為傅小韶邀請倆去學校后面的小吃街，要請客吃飯。

擁熱鬧的小餐館里，三個生坐了一桌，點的煲仔飯紛紛端上來，魚薇幫祁妙用起子開了瓶汽水，上吸管遞給，就聽到傅小韶很是失落的發言。

話題自然是步徽，魚薇默默聽著，看見傅小韶用筷子拉了一下豆豉排骨道：“步徽說他要去英國留學，興許下學期就不來學校了，我可怎麼辦啊……”

魚薇聽到一愣，但隨即想想這樣也好，對步徽現階段的績來說，算是最好的打算，只能安了傅小韶幾句。

祁妙倒是現學現賣，對說道：“沒關系的，若真不會走散！”

傅小韶聽了倒是更傷心，咬了口排骨放回碗里：“還，步徽本就不把我當回事，別說走散了，本就沒走在一起過。”

祁妙咂咂，低頭吃自己香噴噴的田飯去了，一開吃基本上是心無旁騖的。

“魚薇，上次你說你也有喜歡的人，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？”傅小韶倒完苦水，聊起了的事。

魚薇心里微微鈍痛，猛地一想起步霄，甚至有點窒息，已經超過兩個星期沒見過他了，他是真的不管自己了。

“他是……”魚薇腦海里忍不住地浮現他耀眼的笑容，棱角分明的側臉，想著步霄是怎樣的人，聲音有點哽住：“他是個很瀟灑的人。”

傅小韶瞪圓眼睛：“他長得很帥嗎？”

魚薇點點頭，但他在眼里已經不能簡單稱為“帥”，而是所有好的象化。

傅小韶又問了很多，問魚薇有沒有告白，對方喜不喜歡，問到最后連祁妙都放著田飯不吃，滿是好奇地聽著，魚薇有問必答，只是堅決不說是誰，最后傅小韶問喜歡那個人喜歡到了什麼程度，魚薇才斟酌起來。

什麼程度真的沒計算過，魚薇想了好一會兒，好像只有這種表達，才能讓別人明白。

魚薇低下頭，眼神平靜而鎮定的，慢慢說道：“如果需要我替他死的話，我一秒鐘也不會猶豫。”

這句話一說出來，傅小韶愣住了，祁妙目瞪口呆，手里的勺子都掉了。

這星期周四、周五要期末考試，從周六開始放寒假，大部分人都心浮氣躁、焦慮不堪的時候，卻是祁妙每次臨陣磨槍的好時候，其實魚薇還佩服一點的，就是越臨近考試越專注，一用功起來什麼也看不見。

果然吃完午飯回來，一下午都埋頭做題，一直做到晚自習，還拉著自己坐到前排給惡補理，魚薇有點為難，畢竟答應了要幫步徽的。

誰知他倒無所謂，聽說要去第一排坐，就淡淡地點點頭，魚薇去了前排回頭看他時，他正好也看向自己，神涼涼地看了兩秒，眼睛就轉移開視線，低頭寫作業去了。

祁妙用起功來本沒有時間概念，夜自習結束又拜托講了道大題，最后保安上來催著關燈，里還嘟囔著各種公式，邊收拾書包。

魚薇跟祁妙出教室的時候，后燈熄滅，整排走廊都漆黑一片，朝前走了幾步，魚薇看見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從角落里晃出來，背著單肩斜背包，穿著黑羽絨服，頭發有些凌，一看就是步徽，隨即飄來濃濃的煙味。

他后跟著李鶴人和強電，看見和祁妙走過來，看了倆一眼，就轉下樓了。

“他們居然窩在這里煙。”祁妙思緒被煙味吸引，終于從數學題上扯了回來：“不學好。”

魚薇一直知道步徽煙的，偶爾在校外看見他跟幾個男生圍在墻角吞云吐霧，他的桌里也曾掉下來一盒紅雙喜被看見。

下樓走到停放自行車的棚子前，魚薇停下來等祁妙去取車，剛站定一會兒，步徽推著車走了過來，走到前的時候，想了想，住了他。

“步徽。”聽見自己名字，步徽猛地停了作，站住腳朝看去。

魚薇覺得今晚沒看著他自習，馬上又要考試了，有點擔心，還是打算提一句：“聽說你要去英國留學了？”

黑暗里，步徽神微微一頓，隨即滿不在乎地點點頭：“嗯，干嘛？”

他想著難不這個的“假正經”裝不下去了，想開口留自己，結果聽見魚薇說道：“那這次期末考是你在學校最后一次考試了，希你能考出好績。”

步徽聽到這話瞬間瞪大雙眸，看了魚薇一眼，想著不僅假正經，簡直就是假正經的最高級別！

聽得他心氣不順，步徽打算蹬上車就騎走，結果后祁妙推著車出來，朝他脆甜甜地說了句：“強電說他拉粑粑去了，讓你等他。”

步徽嘆了口氣，只能因為好哥們臨時起意的一泡屎停在原地，看著魚薇跟祁妙走出校門。

天愈發黑沉，等了一會兒，步徽才看見強電跟李鶴人一起推著車走來，罵道：“你拉屎把腸子拉出來了？”

強電笑瞇瞇的，窄框黑眼鏡下的小眼睛閃爍不停：“徽哥心不好？”

步徽懶得搭理他，這時剛要把車騎出去，忽然聽見喊聲，在濃濃夜里，校門外沖進一個小小影，正是祁妙，騎著車子進來，看見他們三個就大喊起來：“步徽，強電！快來救救尾，被流氓堵了！”

那一瞬間，步徽聽見祁妙破音的尖聲，一陣心驚跳，聽清楚說的是什麼時，他二話不說飛快地騎上山地車朝外沖。

魚薇正被三個滿酒氣的小混混團團圍住，和祁妙剛才先是被言語調戲，看見形勢不對的時候，狠狠推了一把祁妙，讓騎車去找人。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，此時已經被圍著，步步后退到學校外墻邊上了，想著要是他們手腳，就扯著嗓子喊救命。

但還好，下一秒，就看見步徽他們三個男生騎車從校門里沖了出來，步徽沖到邊時，一把把車子丟在地上，大步走過來，揪住其中一人的后領扯開，冷冰冰地沉聲罵道：“你丫調戲誰呢？”

畢竟是一米八幾的個頭，雖然還是學生，但步徽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三個小混混的注意，接著李鶴人和強電也丟開車子沖了過來，雙方揪領子推搡著剛罵上幾句，就開打了。

一時間況混，魚薇還是第一次離斗毆現場這麼近，冷靜下來趕手機報警，可是電話還沒通，忽然一個眼尖的小混混看見報警，掄起一拳朝猛撲過來，還沒到，被步徽猛踹了一腳，那人子一個趔趄栽倒，但因為顧著魚薇，步徽瞬間被另外一個人用酒瓶子砸了腦袋。

魚薇倒吸一口涼氣，看見步徽頭上的從額頭流了下來，別的都不管了就想沖上去扶他，但步徽捂著頭又踢了別人一記飛踹，滿手是，啞著嗓子朝喊了句：“你邊兒上去，別過來。”

魚薇被他喝住，很快恢復冷靜，跑開后站在路邊先報警后救護車，這時畢竟看見已經打出了，雙方都停了手，改言語對峙。

此時祁妙帶著學校保安匆匆跑出來，不過五分鐘剛下班還沒離開學校的皮蛋也跑來了，魚薇還真不知道班主任脾氣這麼大的，王老師看見步徽被打出了，怒火竄出來三米高，眼睛都紅了，揪著那三個小混混作勢又要打起來。

還好警車和救護車來的很快，步徽傷勢比較嚴重，魚薇跟著救護車一起送他去醫院，路上小心翼翼地捋開他的頭發，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，暗道幸好啤酒瓶沒碎，不然玻璃渣子進傷口里可不是好玩的，步徽被捋開盯著看，很不自在，推了一下說道：“別看了，又死不了。”

到了醫院急診，醫生檢查了步徽的傷，說先清創，再把皮合好就行了，步徽的關注點竟然是要不要剃頭發，醫生反復說他傷在頭上，而且也不嚴重，不需要剃頭，他才愿意讓人。

魚薇陪在一邊看他滿臉地讓醫生診治，步徽疼極了偶爾才咬著牙倒吸幾口涼氣，正在快要清理好傷口時，急診室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。

有人扯著嗓子干嚎，跟鬼哭似的，接著一個悉至極的聲線響起來時，魚薇有種恍如隔世的覺。

“里邊兒不干不凈說什麼呢，”那個尾音拖得很長，嗓音懶洋洋著吊兒郎當的聲音說道：“你再說一遍…”

步霄的聲音。

魚薇聽到步霄就在門外，趕從椅子上站起來，邊的步徽也抬眸朝門外看。

按耐住復雜的心，朝著門邊走去，越走近聽見他的聲音越發清晰，魚薇一步步朝外走，那個蹲在地上的高大影也一點點出現在眼前。

步霄正噙著笑意，大咧咧地蹲在地上，面前是一個癱地坐在地面、歪著靠墻的人，那人此時滿頭滿臉都是鮮，發里還有碎玻璃渣，嗓子里發出哀嚎聲。

魚薇愣住，只見步霄手里拿著一個黑長款錢包，說話的時候，邊悠悠地吐字，邊用錢包拍著那人的臉，一下一下，每拍一下就淡淡地說一句話：“不是你說的嗎，不賠錢，私了，怎麼從局子里出來就不樂意了，嗯？”

他蹲在地上，肩膀上很隨便地搭著黑大，擺垂到地面，此時步霄朝里塞了煙，低頭用打火機“啪”的點著，把煙從畔拿開時，對著那個滿臉的人輕輕地吐了個煙圈。

似乎察覺到了注視著自己的視線般，步霄覺得不對，轉過臉，朝著急診室門口去，他轉臉的那個作很慢，在魚薇眼里，像是電影鏡頭的慢放一樣。

步霄在看到的那一瞬間，有點怔住，黑亮的眼眸里神認真了一下，眼瞳深深地向。

接著，跟對視了僅僅一刻，步霄低下頭去笑了，魚薇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笑，像是有些深沉，有些無奈，沒有半分的壞，就只是單純地笑了，但依舊很耀眼。

步霄把黑錢包在那人上反正面了兩下跡，站起，站直了，邁開慢悠悠走來，大被他從肩上拿掉，搭在手臂上，他一步步朝著魚薇走，笑著走到邊、要進門時，低聲在頭頂說了句：“好久沒見了……你也沒想我？”

魚薇扶著門框，覺他從自己邊走進去時只微微停了一下，側低下頭，壞笑地看著，眼神跟之前沒有一一毫的改變。

他只在邊停住短短一秒，就走進急診室的門里，對著醫生們說了句：“大夫，外邊還有一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