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

屋里，周沅正彎腰從床下拉出了個箱子，蹲在地上鼓搗了半天，毫不知外頭發生的事兒。

顧微涼回來時臉不算很好看，周沅也不敢看他，只手上的作放輕了些，將箱子里藏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一個一個撿在懷里。

顧微涼就坐在小幾旁，垂頭認認真真看著。

周沅被盯的渾都不自在，手上的作越來越慢，咬著轉，把挑揀出來的玩意兒裝到另一個小匣子里，是要帶到顧府去的。

這一大箱子東西便是周沅未出嫁前，兩個哥哥給搜羅來的寶貝，嫁過去時沒帶上，好不容易有閑工夫，便挑了幾樣。

可顧微涼不知道什麼病，從進來便一聲不吭盯著瞧，周沅一想起昨晚上他說的話，胳膊上的汗都要立起來。

周沅扭頭看他一眼，一邊合上匣子一邊小聲說：“回府吧。”

顧微涼低低應了一聲，神冷冷的問：“現在回？”

周沅點了點腦袋：“嗯。”

聞言，顧微涼起站了起來：“那我抱你出去。”

“啊？”周沅懵懵的問：“為、為什麼？”

“你腳不是扭傷了麼？”

周沅臉更復雜了，抱著小匣子，腦袋垂的更低了些，小聲嘟囔道：“你不是都知道了，我騙你的。”

此時秋嬋進來，覺氣氛有點不大對勁，有些害怕的放低了聲音：“姑娘，馬車在外頭候著了。”

秋嬋話剛說完，顧微涼被將周沅手上的小匣子塞進懷里，正當秋嬋一陣懵時，顧微涼彎腰一下抱起周沅，神淡淡道：“走吧。”

“哦，哦…”秋嬋忙回過神跟上去。

周沅不自在的了幾下，顧微涼低頭輕喝：“別。”

周沅害怕的拽著他的領子：“你干嘛呀！我腳沒有扭到，我騙你的，你快放我下來。”

男人腳步一頓，臉上什麼表都看不出來，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模樣，垂睨了一眼：“扭到了。”

周沅不知道這人什麼病，只是這一路出去丫鬟眾多，把臉藏進了顧微涼口，張的拽著他領子的手都不收。

陸家燃就站在芙蓉苑門口與沈嫣說話，在看見顧微涼抱著周沅過來時，二人默契的了聲。

周沅埋著頭，自然是看不到顧微涼在經過芙蓉苑時腳步刻意的放緩，偏頭看似無意的瞥了陸家燃一眼。

周沅被放到馬車上時，整張臉都悶紅了，心里悶悶不樂的想著，顧微涼定是故意的，明知腳扭傷是假的，還要故意用這個借口罰，讓在府里下人面前丟人。

小姑娘的緒一下子就上來，上了馬車后便側頭去看窗外，也不同顧微涼說話，不看他，回了顧府便腳步極快的往沁雪苑走，留顧微涼一人在后慢悠悠的。

鄭凜頗有些不著頭腦：“公子，夫人好像生氣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顧微涼低低應了聲，目不轉睛的盯著前面小姑娘的影，因為走的太快，還差點被腳下的石子絆倒，看的顧微涼心一驚。

鄭凜瞧著顧微涼的緒也不大對，識趣的了聲，這夫妻倆的事兒，旁人可摻和不得，萬一被連累就不好了。

忽然，顧微涼腳步一頓，擰著眉頭：“陸家燃和周沅從前什麼關系？”

鄭凜啊了聲，猶豫道：“就…外頭有些傳聞，說是陸家公子當年心儀的人是咱們夫人，后來不知怎麼，娶了沈姑娘，這事兒公子也是知道的。”

“還有呢？”

“還、還有嗎？”鄭凜被問的一頭霧水，仔細想了想，好像也沒什麼大事吧，可看著自家公子這黑的能滴墨的臉，鄭凜磕磕的道：“陸公子沒求娶沈姑娘時，倒是同咱們夫人走的近，我聽周家的丫鬟說，陸公子算是極有心的，常給夫人帶些有趣的小玩意兒。”

呵。

顧微涼冷颼颼的笑了一聲，笑的鄭凜忍不住咽了口水。

“還有呢？”

“還…”鄭凜憋了半響：“公子，您到底想問什麼？”

顧微涼斜睨了鄭凜一眼，神自若的轉回頭：“沒有。”

鄭凜狐疑的瞧著他，心下忍不住腹誹，這段日子公子是越發奇怪，越發別扭，琢磨不。

——

臨安堂里，孫氏一直便派人守在大門盯著，周沅一回府便得了消息，不痛快的冷哼一聲。

那前些日子剛被掌了的王媽媽一提起周沅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，忍不住抱怨道：“老夫人您也瞧見了，沁雪苑那位回了娘家，大人隔日便過去，說不準就是去將人哄回來的呢，看來這位夫人，咱們輕易不得。”

孫氏又是一聲冷哼：“哪怕坐穩了顧家當家主母的位置，也得守著規矩來，否則傳出去，臉上也沒面子。”

王媽媽半知不解的去看孫氏：“老夫人的意思？”

孫氏皺著眉，剛來京城時便坐不住，大宴小宴都赴了許多，只是后來將人都認得差不多時便顯出去赴宴，高門顯貴的那種架子，實在端的孫氏心累，因此一時半會兒不出那人的名字。

“之前王大人家那位夫人，極為潑辣那位。”

王媽媽立馬會過意：“是岑氏，嚼舌那位。”

“對，對，你明兒去遞拜帖，將請到府里吃茶。”

王媽媽眉開眼笑的應下，心里還對自己那幾掌耿耿于懷，恨不得趕來個人收拾收拾沁雪苑那位氣人兒。

隔日一早，岑氏便搖著那孔雀制的扇來了，明明是初春的天兒，還涼快著呢，岑氏不過是拿出來炫耀炫耀罷了。

說到底孫氏還是極其不喜岑氏這般矯造作的模樣，但今日還是好生相待著。

二人年歲相仿，可岑氏型微胖，乎乎的，看著便要比孫氏年輕個十來歲。

抿了幾口茶，岑氏便皺起眉頭，嫌棄道：“誒喲，我說顧老太太，您這茶可不算好茶啊，咱們都是年歲大的人，要懂得好東西，可不能省著，何況顧大人如今那份擺在那兒，您何苦要替他省著呢。”

孫氏面上苦一笑，搖著頭道：“我是苦日子過來的，歲數大了，不糟蹋府里那些好東西。”

岑氏聽著忍不住嘆聲氣，正要勸時，王媽媽捧著兩碟糕點過來，一邊擺放一邊道：“哪里是老夫人不愿糟蹋東西，府里的好東西也沒進臨安堂，全送去沁雪苑了。”

孫氏佯裝惱怒：“行了，多話！”

王媽媽低頭不言，老老實實的退到一邊。

岑氏一皺眉：“沁雪苑？”

王媽媽看了眼孫氏的臉，小聲說：“是咱們夫人住的院子。”

說罷，孫氏便笑著說：“小丫頭錦玉食慣了，平日里氣也是正常的。”

一聽這話，岑氏便來了緒，一把放下扇：“這說的是什麼話，我說顧家老夫人，您這可不行，兒媳得好好調'教，否則將來豈不是得爬到你頭上？”

說起這個，岑氏便得意道：“我府里兩個兒子，都娶了妻，一個個敬我重我，那個乖巧。”

孫氏抿了兩口茶，佯裝頭疼的模樣：“我家這位兒媳婦，有人疼著呢，連請個早安都免了，我一月啊都見不著一回，喏，上回差人去請來喝茶，還被掌了呢，我是折騰不了。”

岑氏著實嚇了一跳，沒想到周家這位五姑娘嫁過來后竟如此蠻狠，不由喝口茶驚。

這頭岑氏在臨安堂坐了約莫半柱香的時辰，沁雪苑里，楊姑姑便將里頭的話彎腰在周沅耳邊說了個大概。

“姑娘，岑氏嚼舌，老夫人在面前胡說一通，怕是傳出去對您的名聲不好。”

昨個兒顧微涼睡在書房，從回府后二人便沒說過一句話，周沅這會兒心里正煩著，孫氏又整這麼一出，更煩了。

楊姑姑將頭上金閃閃的釵子拿下來，換了支素的：“姑娘過去瞧瞧吧，王夫人來者是客，您為主母，是該會會面的，”

周沅垂眼，主母？

很快就不是了，何必這麼大費周章。

“秋嬋。”

秋嬋放下手中的活，忙過來道：“奴婢在，姑娘怎麼了？”

“你去岳大夫那拿上好的消腫藥酒送去臨安堂，拿給王媽媽。”

秋嬋一下領會了周沅的意思，笑著應下：“奴婢這就去。”

楊姑姑松了口氣，又將那支閃的耀眼的釵子簪上：“姑娘長大了，知曉怎麼應付這些凹糟事兒了。”

臨安堂里，得知沁雪苑的小丫鬟過來，孫氏只不以為意一笑，派個丫鬟來能什麼事兒，便招呼人進來了。

秋嬋得端莊的朝孫氏與岑氏欠了欠子，隨后竟轉朝王媽媽走去，不由讓人費解。

王媽媽警惕的看著秋嬋，就見秋嬋恭恭敬敬呈上一瓶紫紅藥酒：“上回媽媽被大人掌了，夫人又病了兩日，實在沒顧得上，昨個兒匆匆回府里，便奴婢給媽媽送藥來，應當還不算晚吧。”

王媽媽訕訕一笑，下意識詢問的撇頭看了孫氏一眼，著頭皮接下。

秋嬋又笑著朝孫氏道：“老夫人可千萬莫要怪顧大人，大人也不是非要讓老夫人難堪的，實在是王媽媽在院子里說周家一家要落個滿門抄斬的罪名，您說說這話，顧大人聽了可不要怒的麼？”

王媽媽臉一白，急匆匆上前一步，課還沒等開口，那邊岑氏便打翻了茶盞，里的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，神復雜的睨了孫氏一眼。

搖著頭，拿帕子去裳上的水漬：“這話怎麼能胡說，周家那是什麼人家，現在可好著呢，我看皇上也沒因安王的事兒牽連到太傅，這話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，胡揣測圣意，可是死罪。”

王媽媽嚇的一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：“奴婢可不敢啊，不敢。”

孫氏臉難看的很，拽著帕子，就見秋嬋朝淡淡一笑：“上回顧姑娘奉老夫人的命來沁雪苑探病，著夫人將對牌了出去，還手推了夫人，公子這才罰了，還老夫人也不要遷怒我家夫人，夫人大病初愈后聽聞了這事，還給顧姑娘求了呢。”

孫氏聽的手發，指著秋嬋道：“胡言語，儷兒怎麼會手呢！”

秋嬋無奈一笑，也是疑不解：“就是說呢，顧姑娘也不知著了什麼魔。”

孫氏瞪著秋嬋，一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，反觀一旁的岑氏，熱鬧看了個夠，忽然明白過來今日這孫氏請自己來吃茶究竟為何，忍不住撇了撇，險些被人當槍使，面上略有不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