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晚一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，親自拿回了上午送去檢查的報告，報告顯示的確已經懷孕。

這個意外的小生命來得太突然了，寧晚又喜又憂，喜的是自己曾盼過無數次屬于和孟見的孩子終于來了，憂的是TA卻來在這麼一個不合時宜的時間。

寧晚雖然有很多的不確定和煩惱，但無比清晰和肯定的一點是，無論發生了什麼，都不會打掉這個孩子。

整個青春都給了孟見，這輩子再也不會再有力去第二個人。

首長吃過午飯回來后午睡了，寧晚在辦公室無聊的看了一下午病人的病歷，下午六點的時候，外面有小護士喊：“哇，又下雪了誒。”

北城十二月就已經下了第一場雪，如今進了臘月，更是三天兩頭的飄雪。

辦公室里很安靜，寧晚坐在電腦前，稍稍仰起子往外看，冬季白日短，窗外天已經全暗下來了，雪下得不大，約約有細碎的小雪點從路燈的影里飄過。

久久的看著，心也跟著慢慢平靜下來。

生活再難，也不會難過從前一個人從泥濘里爬起來的時候。

所以往后余生，就算只剩一個人，也依然能從容面對。

六點半，天已經全黑了。

寧晚也到了下班的時間，收拾了下，決定今晚要好好吃一頓富的飯，犒勞肚子里那個小的。

剛出辦公室要去換服，首長老爺子好像知道要走似的，笑瞇瞇等在門口：

“小裴啊，是不是該你請我吃晚飯了？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中午老爺子請，晚上再請回去，沒什麼病。

寧晚反正也是一個人，想了想，原準備帶老爺子去醫院門口的一家中餐廳吃，結果老爺子死活不同意。

說：“不搞奢靡風，要簡樸，吃食堂就行。”

老爺子上有氣場是軍人與生俱來的剛毅，寧晚很是敬佩，便沒有再強求，和中午一樣跟老爺子一起坐電梯去了醫院的食堂。

打了三菜一湯，兩個人吃剛好合適。

北城急救中心的食堂很大，來吃的除了全醫院的醫生和工作人員外，還有病人和病人家屬，每天人流量巨大，到了飯點隊伍能排到住院樓。

比如現在，諾大的食堂黑的坐滿了人。

寧晚好不容易找到了兩個位置，坐下之前老爺子還四看了看，像是作戰前觀察地理位置似的，頓了頓，很滿意的坐下。

“來吃啊，別客氣。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又跟中午一樣，老首長一邊吃一邊給寧晚講部隊的故事，寧晚時不時笑笑，再幫他夾點兒菜。

兩人聊的氣氛正愉快時，不遠忽然起了陣陣，有人發出了驚呼聲，寧晚一向不喜歡湊熱鬧，只顧著低頭吃飯，注意力完全沒有被那邊的聲音吸引。

老首長不淡定的清了清嗓，故意問：“小裴，那邊發生什麼事了？”

寧晚頓了下，這才抬頭朝熱鬧看過去，發現一群人正盯著食堂墻上最大的LED電視屏上不知看著什麼。

北城急救中心是國最大的國際急救單位，每棟大樓都有這樣的電視屏同步發布各類院資訊，寧晚猜想或許又是醫院出了什麼新通知，沒細看就低頭繼續吃：

“可能是哪個藥又漲價了吧。”

首長：“……”

這孩子怎麼那麼不八卦呢？！你好歹倒是看看上面的字啊！！！

首長沉不住氣了，自己站起來翹首去看，里自言自語：“什麼通知啊？”

寧晚心想首長不愧是首長，吃個飯都要關心民生問題，于是忙扶住他，“我幫您看，您吃飯就是了。”

邊說眼睛邊往食堂的大屏幕看過去，視線剛落到顯示屏上，微彎著的角立刻僵住。

碩大的屏幕上，清晰的閃著幾個字——

【裴寧晚醫生，今天嫁給我好嗎？】

寧晚怔住，木然的張合了幾次，說不出話，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。

而站起來的影倒是快速引起了旁醫生的注意，不知誰悄悄說了句正主也在場，消息一下子就在食堂里傳揚開來，接著，所有圍觀群眾的目全部轉向了寧晚。

頭接耳，竊竊私語。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首長：“小裴？電視上寫的啥？讀給我聽聽，我看不見。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開始懷疑這是誰的惡作劇，畢竟以前在百熠時也有追求者在醫院門口給擺心蠟燭陣，寧晚本沒有往他想，只覺得眼下的況相當尷尬。

扶著老爺子就往外走：“那個，咱們先回去吧。”

老爺子笑而不語，看破不點破，“好啊。”

走到半路，寧晚收到李澄澄的電話。

“天吶，全醫院的大屏都在滾播放跟你求婚的信息誒，羨慕死你了！”

寧晚皮疙瘩都起來了：“全醫院？！”

李澄澄：“是啊，連掃廁所的阿姨都看到了！”

寧晚啪的掛了電話，忙不及的帶著老爺子往休養中心走。

想趕把老爺子平安送回去，然后去醫院后勤管理問個明白，是誰在惡作劇。

休養中心是整個急救中心最佛的地方，不在一線，休閑，舒適，沒什麼力，一樓大廳也沒有安裝大屏幕。

走到這寧晚才稍稍松了口氣，剛才一路過來，整個醫院的醫生都在笑著恭喜，這種莫名其妙的覺太奇怪了。

帶著老爺子在休養中心一樓等電梯，寧晚終于才覺得隔離了外界的八卦猜測，可電梯門剛打開，早上和打招呼的醫生看到了，馬上笑瞇瞇問：

“裴醫生，有人在跟你求婚耶，你看到了嗎？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不知道怎麼休養中心怎麼也會這麼快知道外面的事，沒回應，趕低頭走進電梯，門關上后，旁邊老爺子手臂：“小裴。”

寧晚啊了聲，發現老爺子視線在后，馬上回頭順著他的目看過去，不看不知道，一看驚得睜大了眼。

吃飯前電梯墻上掛著的【中老年人如何科學降】科普框，現在已經全部換了新的海報。

寧晚傻怔看著上面簡潔排版的兩行字——

【裴寧晚醫生，今天嫁給我好嗎？】

老爺子在一旁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：“小裴，這是你的哪個慕者？小伙子很會搞氣氛嘛。”

寧晚比老爺子更想知道這是誰。

電梯門開，趕把人往病房送，結果老爺子不肯回去，嚷嚷著要去天臺看雪。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看了看時間，已經晚上七點半了，外面飄著細雪，欣賞雪景不是不可以，但——

“這麼冷的天氣很容易引起管收，浮，您最好還是…”

老首長態度很堅定地打斷：“五分鐘，小裴醫生，就請你陪我這個老冬瓜上去看五分鐘的雪行不行？”

老人家話都懇切到這個份上了，寧晚一個晚輩，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。

再者去找那個惡作劇的人，也不差這五分鐘。

答應了首長，寧晚找來一個椅和一床毯，把他安頓暖和了才推著上了頂樓。

休養中心的天臺很寬闊，寧晚并不陌生，曾經有部隊的領導轉過來都是直接在這里降落，也參與過幾次。

帶老首長上了天臺，推開門，寧晚活生生又給嚇了一跳。

像過去七八十年代看天電影似的，整個天臺坐了二三十個老頭老太太，有的手里還提著瓜子橘子，吃的起勁。

看到老首長上來，其中一個老太太等不及了，抱著小汽水上來問：“首長，你說的那個什麼時候開始啊？”

寧晚：“？？？”

疑的看向旁的人，老爺子到底是歷練過的，很快用尷尬不失禮貌的笑聲穩住了局面，頓了頓，目一個個掃過去：“你們怎麼知道的？！”

群眾A：“老張說的。“

老張：“老李說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最后繞了一圈：“首長您自己說的啊。”

首長：“……”

寧晚到現在也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，心里惦記著樓下全院都在播放的求婚，著急想要下去。

耐著子等漫長的五分鐘過去，就在最后一分鐘到來時，旁邊一個老太太忽然扯著嗓子：

“你們快看那啥玩意？！！！”

老太太這一嗓子嚎出來，所有人都跟著的聲音看過去。

包括寧晚。

天臺不遠的空中，不知什麼時候飛來了很多無人機，才開始是幾十架，后面上百架，再后面越來越多，在空中飛舞著。

寧晚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很古怪，好像都是事先安排好了似的有條不紊，約約嗅出了反常的味道，還沒來得及理清頭緒，眼前上千架的無人機突然熒一閃，機亮起了紅的燈。

一架閃著燈的無人機在天上或許不起眼，可眼前是上千架，場面頓時變得磅礴氣勢了起來，惹得下面的老太太一陣嚶嚶嚶的拍手直呼好看。

帶著燈的無人機進黯黑的夜里，只剩瑩瑩的燈閃爍著，他們在空中飛舞，瞬息多變。過了會，原先聚在一起的隊列忽然散開，在空中慢慢轉換隊形，下一秒，寧晚目瞪口呆的看著現在眼前，浮在空中的由無人機的燈在夜中拼的三個字：

【裴寧晚】

接著隊列迅速改變，不過一秒，燈重新秀出三個字：

【嫁給我】

整個夜空都被絢麗的燃，寧晚看呆了，看懵了。

…高科技求婚嗎？

這個作跟以前那些擺蠟燭陣的段位也相差太多了……別說是在場這些老太太老爺子看的目瞪口呆，就連自己也有些應接不暇不知所措。

寧晚心跳的很快，臉頰有些熱，耳也在熱，下著雪的寒冷全部被心底冒出的一個想法給烘熱了。

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，樹的小禮堂，在臺上，孟見也曾經用一個無人機給送來了一支玫瑰花。

寧晚不敢想今天這個幾乎讓全醫院都知道了他要求婚的男人是孟見，怕是自己自作多，也怕希越大，失越大。畢竟昨晚他們友好的過了最后一夜，今早他也要回了證明彼此關系的那枚戒指。

寧晚看著夜里的無人機隊列，他們先后又繼續擺出了英文的marry me和我你等許多告白的話，燈秀在低垂的雪夜里明亮跳躍，喜慶熱。

幾分鐘后，所有的無人機燈驟滅，遠天空重新恢復黑暗朦朧。

剛才的流溢彩頃刻消失，寧晚心里空落落的，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，想要看的更清楚一點，就在走到天臺中央時，遠燈集重新點亮。

寧晚腳下一頓，目放長。

看清眼前再次亮起的畫面后，驚愕的張大了，不敢置信的看著朝自己靠近的一幕。

所有的燈排列了一個巨大的心形圖案，而藏在心里的，是一架直升機。

灼灼的正朝自己而來，寧晚站在原地忘了反應，腦子一片空白，只聽到耳邊呼嘯的引擎聲越來越近，只看到剩余那些飛到亮的無人機上全部綁著艷滴的紅玫瑰。

一架一架，在夜下綻放著火熱的溫度。

直升機很快突破心形包圍，在天臺上空盤旋了一兩分鐘后，在角落垂直降落。

寧晚站在天臺中央，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個從直升機里出來的男人。

他今天沒有穿制服，換上的是從未穿過的正裝，灰黑的高定西裝搭配白襯衫，寬肩窄腰，筆直長，就這麼空降在寧晚的事面前，帶著無法拒絕的氣場，讓人輕輕松松就能為之淪陷進去。

孟見站在直升機旁，距離寧晚十來米，兩人遙遙對視幾秒后，他薄微抿，慢慢朝走過去。

他每靠近一點，寧晚的心就怦怦跳的厲害一點，好像第一次心，好像年時的喜歡，這一刻，都隨著男人的靠近而加倍的在放大融化。

孟見終于走到邊，垂眸，把頭發上的一片雪花捻走后，角輕輕揚了揚：“看傻了？”

寧晚心還沒完全平復下來，頭頂仍有幾架無人機在盤旋，往上瞄了一眼，訥訥問：“你不是說出任務去了嗎…”

“是啊。”孟見懶散的笑了笑，“現在不就是在完任務嗎？”

寧晚.“……？”

還沒反應過來孟見的意思，孟見抬手隨機從頭頂的無人機上扯下一朵玫瑰，然后退后兩步，頎長拔的形微微一頓，隨之單膝跪下。

“哎喲我的媽！”后老太太激的站起來直播，“小伙子跪下了跪下了！”

老首長瞇起眼睛把人拽下去，一副你別搗的眼神。

孟見從西裝袋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戒指，打開，鉆石的芒璀璨奪目。

他舉到寧晚面前，眸里溫容：

“裴寧晚。”

男人的聲音磁，迷人暗啞，帶著濃濃的意，飄在雪夜里更讓人沉醉。

他字字分明的請求：

“嫁給我好嗎？”

寧晚拼命忍住不讓自己淚目，可這樣的場景真的曾經幻想過太多次了，這是最的畫面，就在昨天還以為會永遠得不到的畫面。

不想很俗套的哭，只能讓自己好像生氣似的著鼻子低聲問：“不是要跟我結束現在的關系嗎？”

“沒錯啊，結束現在的關系。”孟見眼角挑著，還是那副懶洋洋的笑，“想正式跟你進夫妻關系不行嗎？”

“……”寧晚又問：“那你至于把戒指都要回去嗎。”

“不拿回來，怎麼給你帶現在這個？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佯裝生氣的哼了聲，孟見無奈笑著，把的手拉到面前輕輕吻了吻，然后小聲又無賴的商議：

“先嫁給我啊。”

“等會回家我慢慢跪著認錯。”

寧晚這才發現孟見已經在地上跪了好半天了，忙去拉他起，孟見卻不，捉住的手：

“嫁嗎。”

后以老首長為代表的中老年觀眾團一個比一個興的喊：“嫁給他！嫁給他！”

寧晚被那些聲音淹沒著，低頭一笑，抿抿，把纖細的手展到孟見面前，輕聲回他：

“嫁。”

“哇——”

寧晚話音剛落，一群更年輕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旮旯里冒出來，寧晚約聽到了李澄澄的聲音，轉頭去看，發現后居然站滿了自己的同事。

寧晚愣住了，“你們……”

李澄澄笑的花枝：“我們是后援部隊，見哥怕你不同意，還準備了很多大招啊哈哈哈。”

寧晚轉頭看孟見，不好意思的低聲音：“你在家跟我求婚不行嗎，非要搞的人盡皆知。”

“我就是要人盡皆知。”

孟見把摟到懷里，膛在一起，溫暖的聲音驅逐了夜的寒冷，落在耳旁：“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你，只你，永遠你。”

……

看熱鬧的人陸陸續續被首長和李澄澄遣走了，偌大的天臺就剩孟見和寧晚兩個人。

他們像過去在南島花園的樓頂一樣，靜靜依偎在一起。

帶著比昨天更沉的戒指，寧晚的心是幸福的，雖然沒有華麗的言語去表達現在的心，但孟見花了心思的告白還是讓眼里無法避免的彌漫了層層霧氣。

想到了什麼，悄悄附在孟見耳邊，試探問：

“你喜歡小孩子嗎？”

孟見故作深沉的思考了會：“不喜歡。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很快孟見又補充，“當然了，除了。”

寧晚聽得一臉茫然，“什麼？”

“孟啊，我們即將出生的孩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寧晚愣了一剎，回過了神，咬牙怒道：

“李澄澄這個細是不是已經告訴你了？”

“深呼吸，冷靜點。”孟見馬上去口順氣，“都要做媽的人了心不能這麼激。”

寧晚能不激嗎，還想給孟見一個驚喜，可這人——

“當然了。”孟見忽然又仰著夜空自言自語，角掛著止不住的笑意：“雖然我知道的時候也激得把賀承南抱起來轉了十圈……”

寧晚：“……”

這話聽著還算舒心，寧晚心里平衡了不，抿靠在孟見肩上問：

“為什麼要？”

風夾雜著細碎的雪花落在他們上，輕輕的，沒有聲音，時間好像就停在了這里，是安靜的，溫暖的，也是永恒的。

孟見轉過臉，下抵著寧晚的發頂，頓了片刻，在上面寵的落下一個吻：

“因為我想知道，我永遠都是那麼的媽媽。”

———

那一年我曾經說過，無論什麼時候，無論在哪里，我都會牢牢的守著你，不放手。

你是一輩子的事，于我而言，最幸福的事，或許就是在這樣的雪夜，我們牽著手走在一起。

走著走著，就白了頭。

【正文完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