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已至此，陸青蘇自然就明白了。他握那簪子，靜了半晌，再抬眼時已經恢復平靜，一點波都沒有。只看，他福了福，恭敬道：“那就，承君吉言了。”

這時候，碧玉已經拿著服跑回來。陸管事就退了幾步，同我告辭。

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要記住他的影子，可忽然之間，我發覺到，就如我頭次見到他時那樣，我留住的僅僅是個回眸，它就像是水中明月，看似好，任是我怎麼撈，都撈不得。

天總是要亮的，這明月就算還會再來，也終是要消逝的。讓我明白這個道理的不是別人，其實，正是陸青蘇自己。

“君，您怎麼了，臉這麼難看？”碧玉只當我是冷著了，忙幫我展開服。我將袍子披上，也沒再閑逛的興致，只道：“我們回去罷。”

我踩下亭子的臺階，在要踏出庭院的時候，腳下踩到了什麼。我低頭一看，見到了一個香囊。

我把它撿了起來，那香囊看著極是眼，我把它放在鼻間聞了聞，便聞一梨香飄來。這宅子里，喜好梨花香氣的主子，并沒有幾個。

我猜是徐棲鶴之前不小心落下的，就把香囊收了起來，然后就同碧玉一起回去了二房的院子。

那天午后，我在屋子里看書時，一個僮仆走進來。他的臉有些古怪，對我道：“……君，二爺要見您。”

第35章

我跟著僮仆來到了先前來過的雅院，只見那些下人齊齊站在外頭，個個面惶惶看著地上，一言不發。

“君，”那領路的僮仆猶豫地說，“二爺……在里頭等您。”

我一個人走了進去。

我還記得，上一次來的時候，此雅樂縈繞，夾雜著鶯聲燕語，未想過，原來過份的靜謐，也能給人如此不安的覺，似是山雨來風滿樓的樣子。直到我走過垂下的帷幔，抬手掀開珠簾，一見到屋子里的境況，頓時怔住。

我瞧著面前的一片狼藉，那就像是狂風過境，縱看一圈，這里的每一樣什無一件完好，只除了那擺在前頭的酒案。窗欄閉，影疏疏，我遲疑地走近幾步，定睛瞧了好一會兒，才看清了那坐在案前的人影。

男人手持酒壺，也不拿杯子，壺口對著囫圇牛飲，襟被酒淋了大半，整個人有一種說不清的凄惘。

“二爺……”我啞聲輕喚。

徐燕卿聞聲，拿著酒的手一頓，雙眼瞧了過來。只看，那總是略帶風流輕佻的眸子，如今卻是深深暗暗，似是暗藏兇。

“——來了？”他嘶啞地說了一聲，怕是喝了幾天的烈酒，嗓子有些啞了，“讓二爺我可是一陣好等啊……”

驀地，那酒壺被他重重地扣在桌子上，我驚得一震，那目如刀子似地朝我投來：“說，為什麼這麼慢才過來？”

“我……”我茫茫地開口，不知道該怎麼應他。

徐燕卿盯著我一陣，跟著就莫名“呵”地笑了一聲。我看著他有些搖晃地站起來，接著一步步朝我走來。他今日的神很是古怪，直讓我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。他聲音刻意放輕地問：“你方才不在屋子里，是去了什麼地方？”

“我問你話呢，你一直往后退干什麼？嗯？”

“你怕什麼，二爺我還能把你吃了不？”

“二爺……”我怔怔地朝后退步，忽然一個趔趄，在摔倒之前，徐燕卿猛地手將我魯地扯了過去，跟著對我嘶吼道：“沈敬亭，你為什麼這麼怕我！！”

我茫然無措地睜大了眼，怔怔地看著他。徐燕卿雙眼通紅，前輕輕起伏，靜了須臾，我張了張，不知道為什麼聲音哽咽了起來，只小聲說：“我……我不舒服，我、我先回去了。”我想將手從他手里回來，徐燕卿愣了半晌，不等我從他懷里掙出去，就將我死地摟著。

我吃痛地掙扎著，他不肯將我放開，只暴地追著我親著道：“你究竟是什麼意思？嗯？前陣子不是還喜歡的麼？之前到底是誰纏著我不許我走的，沈敬亭，你是不是忘了，要不要二爺再幫你想起來，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我子下有多浪下賤，轉眼又翻臉不認人了？啊——”

我咬了他的手，徐燕卿力道一松，我便倉皇地要跑出去，可后一只手臂迅速環來，將我攔腰扛抱起來。

“啊！”我驚出聲，徐燕卿將案子一掃，碎裂聲響起，他就將我暴地扔在了上頭。他下來時我力掙扎，雙腳踢，幾乎和他扭打在一塊兒。我一時不慎，指甲在他臉上猛地刮出了一道痕來，徐燕卿吃疼地“嘶”了一聲，停了下來。我也同樣愣住，就看他俊秀的左臉上，珠子漸漸凝出……

徐燕卿抬手，了一那道傷痕。我輕喚出聲：“二爺……”

我從來沒想過，要真的傷他。

他兩眼怒睜，似有霧氣氤氳，可在下一刻，他便霍地揪我的襟，兇狠地將我向他扯近。那聲音冰若寒霜：“沈敬亭，你是不是真的以為，我奈何不了你？”

我兩眼怔然地看著他，不曉得是恐懼還是驚嚇過度，眼淚不自覺就從眼窩里抖落幾顆。我茫然地開口問他：“您……為什麼每一次，都要這麼對我？”

“——你問我？”徐燕卿卻好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，他刺耳地笑出聲來，眼里滿是譏誚：“我倒想問一問你。我徐燕卿，究竟是哪一點比不上旁人？你上趕著討好徐長風，在老三那里溫解意，怎麼就獨獨我一個，你老是不不愿的？”

“呵，可這又怎麼樣？”他猛地用力住我的臉，咬牙道：“沈敬亭，你不該啊。是不是二爺我沒喂飽你，老大和老三還不夠，人還在我的眼皮下，就勾搭其他的男人，你難不就這麼下作！你若是這麼想要的話，干嘛不來求求我，興許二爺我心好，弄一弄你——”

我揚起手，在他的臉上摑了一掌，發出了清脆的響聲。

這一瞬間，空氣仿佛凝滯住。我著他，徐燕卿同是怔愣著。這一刻，也是我人生中，頭一次嘗到……心如刀絞的滋味。

徐燕卿慢慢地轉回頭來看我，他兩目通紅，雙肩輕，聲音近似哽咽：“好……”

“啊！！”他猛地揪住我的頭發，扯得我頭皮生疼。我掙扎時，腦袋磕在桌角上，痛得我眼前一花。徐燕卿卻沒有停下來，他撕了我的，俯下來如野一樣，含咬住我口的頭，我吃痛地哭喊出聲來：“啊……！”

這時候，外頭有人走了進來。

那道影，就這樣子，緩緩地走進我的視線當中，我逐漸睜大眼，而當他一看清眼前的一幕，雙下來似地一屈，“噗通”一聲。陸青蘇深深地將背彎曲而下，腦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，聲一喚：“……二爺！”

“呵……”徐燕卿靜靜觀察著我倆的神，尖一，忽地就發出了一聲輕笑，可漸漸地，那笑意越來越大，幾近癲狂。

“二爺，”陸青蘇勉力維持著鎮靜，“請聽小的……”

“閉！”徐燕卿吼了一聲，他的聲音便戛然而止。

隨即，徐燕卿將我扯了起來，在我耳邊低低道：“堂堂七氏公子，我就來問問你一個規矩。”他的手著進我凌的服里，一邊我的子，一邊問：“敬亭，你來說一說——若是下人，膽敢覬覦主子的人，這……要怎麼罰啊？”

我地看著前頭，腦袋無力地搖著。徐燕卿湊過來，去了我眼角的淚，怪氣地說：“你別怕，好好跟二爺講講，二爺都聽你的。”

“沒有……”我不住地搖著腦袋。徐燕卿沒聽清地問了聲：“什麼？”

“沒有、沒有……”我抖地抬起眼，對著他輕道，“我跟他，什麼也沒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