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停對這件事并無意外，因為上輩子就是這樣，這位嫡兄的想法和行事，總是那麼清奇。不過這回不一樣，出了點意外，這封信，被江暮云看到了。

江暮云不知怎的，也來了這個茶樓！

“原來你要有妻子了，恭喜。”

他里說著對顧慶昌恭喜的話，聽不出一落寞，看過去的眼神卻略復雜，卷著失落，儼然是個傷姿態了。

顧慶昌起初很尷尬，他自己怎麼說怎麼做是一回事，被江暮云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，他不想在對方心目中有半點不好，尤其在毫無準備的時候，可江暮云的表……讓他有點驚訝。

難道他的付出終于被江暮云看到了？他所奢的那份真，其實他可以得到？江暮云自己或許都不知道，在不知不覺的時候，已經喜歡上了他？

“抱歉，我還有事，先行告辭。”

江暮云走了，狀態看上去……似乎是因這封信。

“江兄——”顧慶昌攔住了江暮云，“我的心思，你該都懂，我沒有要想親的想法——”

江暮云搖了搖頭，目漸漸清明，似干脆利落的斬斷了煩惱，微笑道：“昌弟這樣很好，男兒家立業，我該給你更多的祝福，不管怎樣，你我都是好友，永遠。”

這是……放棄了麼？

好不容易讓別人有那麼一點點喜歡，卻因為這封信，全砸了？

顧慶昌想通了所有事實，悔的不行。

目送江暮云離開視線，他才著臉想起一件事——

是誰？是誰剛剛用石子打了他的手！要不是手背力，信紙本不會掉，江暮云也不會看到！

環顧四周，他一眼就看到了顧停。

“是你嗎？是不是你！”

顧停一臉無辜。

顧慶昌卻認定了是他：“你是故意的！你這個賤種，自己搞不到就不想別人好，整日正事不做纏著別的男人，賤這樣就不怕——”

又一顆石子飛來，比剛剛的力道狠多了，直接砸到顧慶昌的，砸出一，還有一顆牙。

“唔誰唔的！”

顧慶昌捂著，疼的不行，別說找人算賬，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“里給窩等著！”

最后瞪了顧停一眼，他轉往外跑，沒辦法，得看大夫！

四下頓時安靜。

顧停看向窗外某個方向，若有所思。

茶樓辦完事，走到街外，不知道怎麼那麼巧，又遇到了江暮云。

他站在拐角，江暮云正在和一人說話，神謙躬又難堪，再無往日的優雅清雋，君子從容。他好似被一個很想結的人逮到什麼錯，別人十分不忿，正指著他的鼻子罵。

江暮云一向高雅有品味，說話做事從來都得人夸獎圍捧，何曾過這等屈辱？

他現在一定很傷心，一定很憤怒。

可見他那麼難，他怎麼這麼高興呢？

顧停捂住自己的，生怕自己笑出聲來。

邊有暗影靠近，有人走到了邊。

“看清楚了？”

低沉有力的聲音，很悉，是霍琰。

顧停轉頭看他，眼神略復雜，最終緩緩的點了頭。

他知道霍琰在說什麼。

這人在說：我真正討厭一個人，與一人為敵，想要利用一人時……是什麼樣子，看明白了嗎？

昨夜的尤大春，今天的顧慶昌和江暮云，都是霍琰的手筆。他如果想坑人，不會讓對方知道，坑還不夠，還要拿走對方最想要，最在乎的東西。

相比而言，霍琰對他可太溫了。他并沒有不尊重他，厭惡他，算計他……他誤會了。

顧停看著霍琰的眼睛：“ 你信我。”

霍琰頜首：“你可信。”

顧停蹙眉：“你也疑我。”

霍琰眼梢微垂：“你這麼聰明，怎會想不到我疑的是什麼？”

“不是疑我六年前——”

“嗯？”

對上這雙似笑非笑的眼睛，顧停眼瞳一震，明白了：“你疑的不是我，是六年前，以及現在，想要利用我的人！”

他堅信自己沒做過任何過分的事，霍琰其實不用想也能知道，六年前的他才十一歲，相對戰爭來說太小，本也做不了什麼，如果有，一定是被人利用……

霍琰大手落在顧停發間，輕輕了：“小孩最干凈，如果有錯，一定不是你的錯。如果沒錯——那我很慶幸，重新認識了你。”

重新？

顧停有點迷糊，連自己被了頭都沒注意，就這麼就著這個姿勢，仰頭看霍琰：“所以六年前，我真的做了什麼麼？”

有點呆呆的，也有點可。

霍琰微微傾，認真看了看他眼睛，嘆氣：“你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。”

顧停：……

就，就是不記得啊。

霍琰湊近，聲音越發低沉：“六年前你對我做了什麼，都忘了？嗯？”

第29章 鎮北王的求生

小雪溫, 落在發梢，落在肩頭, 落在男人過來的大手，氤氳了眉睫, 潤了眼眸, 空氣變得悠遠又空靈, 一切都好像慢了起來。

六年前對霍琰做了……什麼？

顧停有點懵, 一邊想不起來，一邊又覺得這話怎麼那麼曖昧？

姓霍的你好歹是個王爺，能不能好好說話！

躲開按著自己頭的大手，仍覺不夠, 得退后一步才能勉強保住不落人下的氣勢，顧停狠狠瞪霍琰, 個子高了不起啊！這麼欺負人！

年兇, 眼睛溜圓，像只炸的小貓，恐嚇威脅都著味，有點, 又有點驕, 勾的人特別想再一下那顆茸茸的頭。

掌心空茫，風過, 似乎還留有方才的和余溫。

霍琰手握拳，無奈嘆氣：“六年前，北地有場戰事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顧停眼神有些復雜, 那場戰役里，這個男人失去了很多親人。

他沒細說，霍琰表也沒太多變化，只融在風里的聲音有些許飄渺：“我當時很恨，因為晚到了一步，誰都沒能救下。”

“你……”顧停想安，又覺得霍琰大概不需要，頓了頓，“后來呢？”

霍琰看向顧停眼眸：“后來我很慶幸，還好趕上了，我能記住最后那個畫面，能親自給家人斂尸。”

大勢已定，便是早回去一刻，一個時辰，甚至大半天，結局都無可更改，除非多日前得知是局，小心應對反撲，可時不能回溯。

能親眼目睹，將那一刻鐫骨，能痛苦，能銘記，就該恩。

“我之所以來得及，是因為一匹馬，那馬，是你借我的。 ”

“啊？”顧停眨眨眼，呆呆的指了指自己，“我借了你……一匹馬？”

看著迷糊的年，霍琰眼神微緩，眸底浮出明顯笑意，聲音也溫了起來：“是一匹小白馬，年紀不是很大，通雪白，只眼圈四蹄被黑斑蓋住，看起來……很有些與眾不同，你它小花。”

顧停呆呆的，有些愣神。

這男人有些犯規啊……用這樣溫的眼神，溫的聲音，說‘小花’這種與他氣質大相徑庭的東西，世人不僅喜歡‘猛男驍勇英雄’，更喜歡‘心有猛虎，細嗅薔薇’，閻羅將軍突然溫，這誰頂的住？

他覺一雙眼睛都快被閃瞎了，真的，最討厭這種人了，長的好看還有本事，有本事還不自傲，愿意放下段，一雙眼睛深邃明亮，似乎倒映著整個夜空，星月之芒都為之避讓。他一向知道鎮北王長得好看，沒想到能好看出新高度！

見他傻乎乎，霍琰屈指輕彈了下他額頭：“想起來了麼？”

顧停恍惚的自己腦門：“好像……是有這麼回事。”

當時也是冬天，特別特別冷，冷到炭火難延，滴水冰，沒有熱湯過不下去。顧家一家人都在京城，偏他不爭氣，一個小小庶子，竟想不開和嫡長子顧慶昌對著干，結果被送回了晉城老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