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若是趕請回了，征野也不至于像上輩子那樣二十八九來歲了，才娶到媳婦不是。

賀小侯爺可是個十分仗義的人，眼下他和心上人佳期將近，應該沒多久便能抱得人歸了，他自己快活了，也不能忘記了兄弟不是？

至于能不能請的之雅，從來不是賀顧擔心的問題。

無他，之雅是個天字第一號的財迷。

果不其然，當賀顧把那厚厚一摞銀票掏出來時——

這銀票嘩啦啦抖作響的清脆聲響，實在過于妙，立刻柜臺后，那剛才還十分公事公辦、毫無朝賀顧主仆二人念叨“問診一錢，上門三錢”的家表姑娘，眼睛亮的發起了來。

賀顧道：“只要姑娘能治好我舅舅的病，這些銀票，還只是定金，日后，我必酬以定金的三倍，以做診金，以謝姑娘之恩。”

之雅形有些微胖，卻胖的恰到好，并不過分，反倒人覺得，看起來很有福氣，生了張國字臉，與如今主流審偏的那種楊柳細腰、掌小臉的模樣，實在相去甚遠。

為未嫁，拋頭面、經營醫館已經是十分大膽，竟然也不帶面紗，更不帶帷帽，大喇喇的便了真容隨便讓人看，想是早已破罐破摔，本不在意旁人說閑話了。

之雅也的確是個奇人，尋常子，尤其是這年齡的，見了賀顧，大多都是面紅耳熱，小鹿撞，倒是關注點十分清奇，只盯著賀顧拍在柜臺上那疊銀票，咽了口唾沫，兩眼放道：“說吧……去哪兒治？”

之雅這反應倒是沒出乎賀顧意料，反倒是旁邊的征野，見如這般不掩容貌的閨閣，微微有些赧然，耳泛紅側過頭去。

忍不住心中暗道，這姑娘心也忒大了，如此見錢眼開，銀票多就跟著跑，這般沒心眼，豈不輕易就能人拐帶了去？

幸虧世子爺與他皆是正人君子啊。

賀顧笑道：“我家是汴京城長侯府，我舅舅是威遠將軍言既朗的獨子，姑娘若愿意隨我回京，我便在京中，為姑娘安置一個小院、留二三侍，這樣行嗎？”

之雅了下，打量了賀顧一會，問：“可有路引文碟，份憑證？”

賀顧當然早早就準備好了，立刻將路憑遞予驗看。

之雅仔細驗看了一番，見果然無誤，心覺賀顧應當沒撒謊，的確是來求醫的。

畢竟生得這幅尊容，這般貴重家世的王孫公子，實在犯不上打的主意，又兜這麼大個圈子。

再加之也的確心大，又眼熱賀顧給的診金，雖有些納悶在樊雖然小有名頭，但為何這位賀小侯爺遠在京城，也知道。

卻也沒再細想，只被銀票沖昏了頭腦，立刻便答應了。

在之雅心里，世上可再也沒什麼人、什麼事比銀子更香了！

見答應，賀顧也放下心來，笑道：“除了我舅舅，其實還有一位……”

姑娘那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，掛著個弧度十分完的笑容，一邊點了點那一摞銀票，心中的冒泡，一邊道：“都可以，都可以，只要先給錢，自然都可以。”

平白冒出個冤大頭，出一趟遠門看診，便能賺坐館幾輩子都賺不來的錢，不狠狠宰他一筆，豈不虧大了？

姑娘如是想。

旁邊的征野：“……”

賀顧早知脾，立刻道：“自然，姑娘放心！賀某一手錢，姑娘一手看診，賀顧絕對不會姑娘做賠本買賣，如何？”

姑娘那張國字臉上，角弧度又拉上去了一點。

顯然十分滿意。

事既談妥，之雅也是個一等一的爽快人，當既便把醫館里的伙計全都來，一一發了散伙錢，將他們遣散了。

之雅顯然素日里人緣頗好，有幾個伙計知道要走了，不但不收散伙錢，還死活不讓之雅走，看著賀顧的眼神更是十分戒備。

賀顧心知他們多半，是在替之雅擔心自己和征野不是好鳥，但他也不在意，只等著之雅將那幾個伙計好說歹說，勸得眼眶發熱、一步一回頭的走了。

賀顧心知，這些人多半都是承過之雅的恩，才會如此。

姑娘其人，雖然貪財，但是看診也有“二不收”，不是不收診，而是不收診金，便是貧病加不收、孤兒寡母不收。

日久下來，便在樊結了不的善緣。

是故，盡管從家被趕出來這事人盡皆知，樊縣的平頭百姓們，雖然不敢對家這等高門的決定說三道四，但卻沒有人因此輕視之雅，不僅如此，誰得了個什麼頭疼腦熱，傷寒冒，便是能自己好的，也都要來之雅的醫館瞧瞧，走時多往診金里塞兩個銅板。

等之雅干脆利落的理好剩余事務，坐上了賀顧早早為準備好的單獨車廂，啟程回京時——

正好也是宮中擬好賜婚圣旨的時候。

賀顧一行人剛一抵京，他本打算先去把之雅安置了，誰知還沒到那個小院，倒是先在大街上，被個騎著馬的侯府長隨給截了個正著。

那長隨平日跟著賀南，賀顧倒也認得他，從馬車車窗里探出了個腦袋，奇道：“不是告訴過爹，我有事回樊去了麼，你來找我作甚？”

那長隨連忙勒馬停下，跳下馬背跑到賀顧馬車車窗下，滿臉焦急道：“爺，你可算回來了，王來傳旨，都已在府中等了一下午了，咱侯爺差點沒急死，正要遣小的回樊找你去呢。”

賀顧眼皮一跳，道：“王？傳旨？”

他心中咯噔一聲，暗道不會是來傳賜婚旨意的吧？

遭了！

果然，小廝道：“正是那位陛下邊的王！爺快跟我回府去接旨吧！”

于是也顧不得后面馬車里還坐著的姑娘，只得一道把也拉回了長侯府。

果不其然，還沒進門，賀顧便見到府門前的西大街又一次被宮中的賞賜，從街頭擺到了街尾，這一次與上次不同，箱籠上都系著喜氣洋洋的紅綢，為首的馬車車臺上放著兩個紅木籠，籠里一對活大雁，還生氣的在撲棱翅膀。

賀顧見此形，一顆心頓時砰砰跳了起來——

以雁為聘，此乃大越婚儀俗禮。

現在，再去糾結為什麼收聘禮的是他家，已經沒有意義了，賀顧滿腦子都是，皇帝這是要給他和瑜兒姐姐賜婚了嗎？！

總算等來了這一天。

他飛快的從馬車上跳下來，也不等后的征野跟上，便一陣風一樣跑進了大敞著的侯府正門。

他跑的飛快，穿過了侯府的外院，又穿過了假山回廊的小花園，過了一道門，又過了二道門。

仲夏的風微微帶著燥意撲面而來，賀顧的心跳也仿佛被這風暖的越發躁了起來，變得有如擂鼓，跑到正廳前頓住腳步時，幾乎連呼吸都開始微微不暢了。

他知道王應當就在里面坐著，連帶著那一紙他等了足足三個月的婚旨。

賀容竟然也在，小姑娘正貓在正堂墻兒底下，小手抓著窗欞下沿，十分賣力的踮著腳往里看。

聽到賀顧的腳步聲，驚一般趕回過頭來，滿臉干壞事被逮了個正著的心虛，見到來人是親大哥賀顧，又連忙松了口氣，兩只手做喇叭狀湊在邊，對賀顧做口型小聲喊道：

“大哥快去——”

這段時日來，隨著賀顧堅持不懈的給洗腦，長公主是個又漂亮、心底又好、天仙一樣的姐姐，而且也不會害了他什麼，賀容也十分自然的接了即將擁有一個公主嫂嫂這件事，甚至還給哥哥追嫂嫂出謀劃策，選起禮來。

此刻賀顧見小妹這幅可模樣，亦是忍不住失笑。

院前回廊蔭下，比其他地方涼爽許多，這一刻，賀顧卻覺得，心中被塞的滿滿當當、暖意融融。

這或許便是滿足吧。

這一世，能有一見傾心的妻子，健康可的小妹，舅舅的病也有了治好的希，只要他再管好表弟言定野，還會有長命百歲、疼他他的外祖父外祖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