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這麼打斷了數次眠的我有些難，卻又不好意思請凌晨三四點鐘還被喊來病房一趟的醫生離開，只得忍地輕輕皺眉，祈禱他倆能早點通完。

我盡力掩藏了緒，可時刻關注著我狀態的樓釗還是注意到了我的不適。

他眉梢一沉，抬起白皙修長的食指，朝正在講注意事項的醫生比了個手勢，示意今晚到此為止。

然后這人將醫生送出門，折返回來坐到床沿，一言不發地手替我掖被角。

此刻的氛圍過于平和靜謐，以至我有一瞬的記憶錯，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大學時代——

神負擔是會影響到的。

有好幾次我因為無法忍在公開場合被嚴爍調教而發起低燒，都是樓釗第一時間覺察，皺著眉開車帶我去的醫院。

從掛號開始的每一步都由他全權負責，我只需要披著帶有他溫的外套，昏昏沉沉地蜷在座位上或病床上等著就好。

……和現在差不太多。

我已經困得迷糊，戒備心消散得七七八八，虛弱地打了個哈欠以后，腦袋便一點一點往更溫暖的被子里鉆，徹底忘了應該先讓他滾出這間屋子。

樓釗神冷然地托住我的下，略有些強地讓我的后腦重新落回枕頭上：“不準蒙著頭睡覺，對不好。”

我努力睜開眼：“冷……”

樓釗跟我對視三秒，將中央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兩度，然后避開我手背上幾過于顯眼的青紫針孔，指腹輕輕覆上我輸著的右手：“現在不冷了吧？困了就睡，輸的進度我幫你盯著，不用擔心輸管回。”

盡管我打心底里不喜歡跟樓釗有肢接，卻抵擋不了對方比我更高的溫。

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將腦袋偏向遠離樓釗的一側來表明態度，然后再沉默著閉上眼。

*

睡眠是自我修復的重要途徑之一。

我倒頭又睡了十多個小時，然后在傍晚時分被樓釗喊醒。

他胡子刮了頭發也收拾過了，換了服后整個人看起來干凈利落、清俊舒朗，完全沒了我凌晨瞧見的那頹然不振。

就好像我醒了以后……

這人也終于跟著活過來了。

我瞥他一眼，低聲吐出個滾字。

“我滾可以，但你需要先吃點東西。”樓釗淡然地合上手邊的電腦，擰開放在桌上的深保溫杯，“聽話，喝幾口魚湯我就走。”

我知道這家伙看起來文質彬彬，骨子里其實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偏執狂……不過契約神倒是比嚴爍好上不。

所以出于早點把人打發走的念頭，我沒有強烈反對，而是沒什麼表地被他扶著起，渾無力地靠坐在調整過傾斜度的床頭：“就一口。”

樓釗點頭。

他舀起一勺湯，想了想又特意加上一小片煎得金黃的魚，然后吹了幾下，小心控制著角度遞到我邊：“這三年你不在邊，沒有第二個能讓我下廚的人，覺手藝都退步了不。”

……哪里退步了？

燉白的濃稠魚湯火候正好，鮮香醇厚，恰到好地了我空空如也的胃部。而被細心剔除了小刺的魚更是鮮無比，糯得口即化。

被這口魚湯喚醒味蕾的我了角，下意識求起第二勺。然而樓釗異常嚴格地遵守著之前的約定，等我喝完就垂著眼將勺子放回了保溫杯里。

“今天時間太匆忙，明天再給你準備別的。”樓釗輕輕了我的頭發，“我回公司去理一下這段時間堆積的事。護工馬上就到，你再休息會兒。”

然后這人將保溫杯留在桌上，帶著電腦離開了病房。

我盯著保溫杯看了會兒，決定等護工來了就讓對方幫我整杯倒掉。

……

來自樓釗的溫，是足以致死的。

第37章 味道

我等了會兒。

結果沒等來護工，倒是等來了急急忙忙闖進病房的嚴爍。

他似乎完全不懂什麼病人需要靜養，一跟我對上視線就異常激地猛撲過來，差點把連在我上的儀線給直接絆斷：“書昀你終于醒了！你再不醒我真要瘋了！”

音量震耳聾，吵得我眼前發黑。

帶著強烈沖擊力的擁抱也讓此刻的我承不住，險些一口氣不上來。

我黑了臉，只想把還在不停大聲嚷嚷的這頭狼犬踹下床：“嚴爍你別我上，太重了。”

“我重嗎？”這人愣了下，神略有點困，“以前做的時候不是得更實？你之前怎麼不覺得我重？”

我面無表：“……可能因為那時候我沒躺在病房里輸。”

聽完這話，嚴爍才如夢初醒地松開手，坐在床邊訕訕地了下自己的鼻子：“我、我這不是看到書昀你醒了，一時太激，疼了嗎？”

我反復告誡自己不要和傻子計較，然后看著他低聲問出我此刻最關心的問題：“那天晚上的事后來怎麼樣了？叔叔阿姨……知道了嗎？”

一提到那晚，嚴爍的臉便有點沉，上那傻乎乎的無害也在眨眼間消散得徹底，流出更真實且狠戾的一面。

他咬著牙猶豫片刻，垂下眼回避了我的目：“我跟樓釗聯手施后主流全閉了，我爸媽不使用社平臺，所以……應該不知道。至于那些躲在網線后面嚼舌的渣滓，書昀你別擔心，我已經讓法務部給傳播視頻照片、進行言語誹謗的他們挨個寄了律師函，正在一個一個地起訴。”

意思就是叔叔阿姨已經知道了。

而且網上的惡意言論還在持續發酵，難以控制。

自殺那晚就預見到會有這般結果的我并不覺得意外，聽完后只平靜地嗯了聲。

嚴爍做賊似的瞟了我好幾眼，確認我沒有緒低沉，然后才生地試圖轉移話題：“書昀你不？我給你弄點東西吃？”

“不要。”我搖頭，努力忽視樓釗特意留下的那只保溫杯，“請的護工什麼時候來？讓他陪我就行，你回公司吧，我想一個人靜靜。”

對方有點懵：“什麼護工？為了確保不會有得到小道消息來打擾你，書昀你在這里治療的消息嚴格保，只有我、姓樓的，還有簽了協議的主任醫師知道，要不然我也不會在去國外不出的時候允許樓釗來照看你。”

見嚴爍一臉茫然，我也跟著愣了下，之后才慢慢反應過來……原來樓釗那黑心鬼口中的護工指的是嚴爍。

行吧。

我嘆了口氣，對樓釗在我面前偶爾流出的稚和勝負到十分無奈：“沒什麼，我剛醒來腦子不太清楚。你去國外干什麼？”

“我怕你一直不醒，就跑去世界各地找名醫請他們過來替你診治，可是……都沒有用。”嚴爍無打采地垂下腦袋，委屈地握住我滿是針孔的手，“宋星馳教授是最頂尖的腦科專家，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差，度假期間從不接診……我等得心慌，實在沒辦法，最后還是在明知徒勞的況下跑了一趟。”

……蠢了吧唧的。

我在心里評價。

但看著對方眼底浮現的一道道，我最終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。

這人了眼睛，跟小狗似的把茸茸的腦袋埋進我頸間，極為用力地深深吸了口氣：“唔……是書昀的味道。”

消毒水的氣味這麼濃你能聞出來什麼！

我有點微妙的恥，咬牙切齒道：“別聞了！都說過你太沉了，起來。”

“只要不著就可以了嗎？”嚴爍哼哼唧唧著抬起頭，黑眸亮得驚人，“我不真的你，畢竟你雖然離了危險期，但還是太虛弱，完全不耐。我就想……聞著你的味道自己解決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