頭頂燈打得亮, 照得在座幾個人臉慘白。

直到這個時候, 大家才反應過來，接二連三面面相覷地站了起來。

江子悅還愣著, 被岳辰一把給拖了起來，趔趄了一下, 手撐在桌上，面如土，雙也慢慢失去了。

包廂外異常喧鬧，人聲鼎沸, 飯菜酒香靡靡縈繞, 把包廂本就沉默的氣氛襯托地更令人窒息。

許久過去, 沒人說話, 連一聲服的響都沒有。

林弘濟手里還端著酒杯, 不上不下的，張張合合, 半晌, 吐出兩個字：“傅總……”

傅明予原本俯靠在阮思嫻面前，單手撐著桌子，聞言眼皮一掀, 涼涼看過去，林弘濟便閉了。

室氣更低。

自從傅明予說完話就一直默不作聲的阮思嫻突然拿起包站了起來, 低著頭推開傅明予的手往門口走去。

經過靠門那一桌時, 剛剛討論的那些人齊齊往后退了一步, 生怕挨著。

但是阮思嫻走到門口, 突然回頭，低聲說道：“林機長，那個……今天沒想過把你的生日搞這個樣子，對不起。”

林弘濟快哭了，你別cue我了，真的與我無關。

而阮思嫻越過門走出去時，眾人的目遲遲沒有收回來。

怎麼阮思嫻的氣焰突然就低了下來？說話聲音都細細小小的，而且如果他們剛剛沒看錯的話，耳朵還紅了？

這是在傅總面前裝弱？

傅明予沒有立刻跟出去，那只被阮思嫻推開的手垂在邊，轉了轉手腕，抬眼看向這桌人時，眼里緒難辨。

“看見了嗎？”

沒人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，只覺得腦子里被抓住了一弦，扯得腮幫都僵住。

接著，傅明予下一句話出來時，那弦突然斷了。

“你們就是這麼給我增加難度的？”

——雖然聽著有那麼意思無奈的覺，但更多的是明明白白警告的意思。

剛剛阮思嫻在場時候，他的語氣里還有那麼幾分溫，而他說這話的時候，語氣與神態都異常的平靜，平靜到沒有溫度，像暴風雨前的深海，暗伏著巨浪。

傅明予只丟下這句話，轉出去。

林弘濟想追出去說點什麼，可一來邁不，二來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包廂再次陷死一般的沉寂。

打破這一局面的是最邊上那桌的一句話。

——“阮思嫻脾氣好大啊。”

眾人如夢初醒一般，紛紛朝倪彤看去。

倪彤還于目瞪口呆地狀況，眼神茫然，“搞什麼呀，原來是傅總在追啊？”

覺自己就是個傻，曾經還去阮思嫻怎麼追男人。

說出來，自然就有人接了。

“我去……還以為是倒了個炮友關系，結果是這樣，現在怎麼搞……”

“咋辦啊？剛剛有沒有聽到我們說的話啊？”

“臥槽，我今年還想升乘務長，臥槽臥槽臥槽！”

“到底誰先瞎傳的啊！沒搞清楚事就傳得沸沸揚揚，現在好了，我們一起陪葬。”

眾人紛吵中，江子悅抿著，指甲陷掌心，呼吸幾乎是一地溢出來。

岳辰突然抓起面前的酒杯往地上砸去，“砰”得一聲，包廂又安靜了下來。

玻璃渣彈到江子悅腳背上，驟然抬頭，不可置信地盯著岳辰，表幾乎瀕臨崩裂。

“現在舒服了？”岳辰臉漲紅，延到脖子，額頭青筋浮起，“讓你閉你沒聽到，就你有會說？！”

江子悅眼睛里幾乎瞪出紅，尖聲吼道：“你還是個男人嗎？！大不了我辭職，怕干什麼！”

“你他媽！”岳辰氣到已經揚起手，舉到頭頂的時候旁眾人一哄而上要攔住，他自己也在這瞬間恢復理智，手重重落下，掀翻了旁邊的凳子，“你要走自己走，別他媽拖累老子！”

岳辰他們這種飛行員還和阮思嫻不一樣。

阮思嫻并非航空公司培養，合同較松，但岳辰這一類是高中被選拔上的那一刻就簽了航空公司，定向培養，高昂的學習費用全由航空公司掏腰包，所以合同簽得很死，幾乎沒有跳槽的可能。

即便要強行跳槽，違約款也會賠到他傾家產。

如今江子悅得罪了頂頭上司，難保不會牽連到岳辰。

公司是換不了的，只能任人宰割。

往小了說，以后航班全排短途，每天本場幾段飛，飛行總時長中，最累的起落時間比例直接大幅度飆升。

抑或跟空管那邊說一聲，流控的時候全把他的航班挪后起飛，人磨在駕駛艙了不說，沒有起飛就沒有時薪。

往大了說，直接尋個由頭降為副駕駛，若是再絕一點，落個終副駕駛也不是不可能。

岳辰越想越后怕，就看剛剛傅明予在阮思嫻面前溫言細語的模樣，這些他不是沒可能做出來。

他自己就清楚，一個男人為了心的人能做到什麼份兒上。

特別是當這個男人于高位，手里有權有勢時，能做的事太多了。

岳辰能想到這些，其他飛行員又如何想不到，全都開始為自己的前程擔憂。

而這個時候，倪彤又出來打破僵局了。

先是跟著一起后怕，冷靜了一下，又說：“應該還好吧……？”

所有人的目全都看向，聚燈太亮，退了一步，哆哆嗦嗦地說：“我之前也……那啥……反正就是跟不太愉快吧，也沒把我、我怎麼著……”

現在重點是阮思嫻嗎？

重點是傅總！

眾人懶得理倪彤，再度開始擔心自己的前途。

而另一邊的況也不容樂觀。

傅明予走出去時，阮思嫻一個人拎著包腳下生風走得飛快。

“阮思嫻。”

傅明予在后面喊了一聲，見前面的人不，便兩三步過去抓住的手腕。

“你……”

話沒說完，傅明予聲音一頓。

他低頭去看阮思嫻的臉。

阮思嫻垂著腦袋，發現他的作后猛地甩開他的手，繼續往前走。

狗男人。

臭狗男人。

心理默念了幾句后，阮思嫻的手腕再次被抓住。

轉掙扎了一下，“你放開我。”

沒出手，只能抬頭瞪著他。

“這事兒我會解決。”傅明予說，“以后絕對不會再有這種傳言，先消氣？”

還是瞪著傅明予，不說話。

心里想的本就不是那件事。

傅明予：“先上車，送你回家，一會兒會下雨。”

說完，他回頭看，司機一直緩慢開著車跟著他倆，此時正停在他們站的路邊。

趁他不注意，阮思嫻出手往他后背拍了一掌。

傅明予只當還在為那事兒生氣，轉摁住的肩膀，嚴肅地說：“我說了，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代。”

接著路邊的燈，傅明予才看清阮思嫻的臉紅的像的蘋果，還約約蔓延到了白皙的脖子上。

兩人就這麼對視著，誰都沒有先說話。

大約十余秒，阮思嫻突然又給他肩膀來一掌。

力道說重不重，但說輕也不輕，是帶著緒在的。

傅明予皺眉，深吸一口氣，覺自己的耐心正在一點點被消磨。

“你說句話。”他垂下眼簾，“是不是還要給我一掌才解氣？”

阮思嫻握了握拳。

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是什麼樣，但卻覺脖子以上全被一自己散發的熱氣籠罩著。

簡而言之，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了。

“臉過來。”

傅明予自然不會真的把臉過去。

他只是看著阮思嫻，漆黑的眸子里神難辨。

又是一陣沉默的對視，和剛剛一樣，阮思嫻突然手，掌心到傅明予的側臉，給他摁到一邊去。

“你干嘛非要在那兒說那些！”

丟下這句話后，人立刻往路邊走，飛快拉開車門坐了上去。

這一“掌”摁過來，像貓爪一樣，竟有些綿綿的覺。

臉頰還有阮思嫻掌心的余溫，傅明予手拂過，過車窗看見阮思嫻約約的側臉。

片刻后，他低頭笑了下，轉上車。

司機默不作聲朝名臣開去。

后座寬敞，傅明予疊著，解開袖口，同時側頭看了阮思嫻一眼。

阮思嫻在最邊上，面對車窗，但卻從倒影里發現了傅明予在看。

“怎麼了？”

？！

你還好意思問？！

阮思嫻恨不得抬就把他踹下車。

怎麼我平時看起來日天日地所以你就以為我不會害臊嗎？

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還全都是同事的場合突然來一句“你沒告訴他們是我在追你嗎？”，這是人干的事兒嗎？

雖然知道傅明予就是看上自己了，但是這種事私底下說說還好，當眾說出來簡直就是大型表白現場。

換哪個人不害臊？！

自從傅明予在包廂說出那句話，阮思嫻的腔就一腦兒漲了起來，整張臉都開始發熱。

跟江子悅吵架的時候都沒這個緒起伏。

而狗男人倒好，面不改心不跳，還若無其事地問一句怎麼了。

猛吸一口氣后，阮思嫻平靜下來，正要心平氣和地說話，那人卻又開口：“我今天說的都是認真的。”

阮思嫻：“……”

兩人中間明明隔著一整個空座位，阮思嫻卻覺四周十分仄一般，連同傅明予的氣息好像都縈繞在旁一邊。

“哦。”

“哦？”傅明予側頭看臉紅的樣子，覺得好笑，“你這是同意的意思？”

“同意？你可別太自信了。”阮思嫻笑聽到什麼笑話似的抬了抬下，冷哼道，“你倒是試試看，要是被你追到我就跟你姓。”

話音一落，阮思嫻突然一噎，腦子里嗡得一下發麻。

前排司機突然咳了一下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。

靠……

阮思嫻后悔得閉上了眼。

今天到底是腦子被燒壞了，還是心智全都臊得藏了起來，這麼智障的話居然都說出口了。

又功給自己添了一份惱。

“你說得對，追到了當然……”

“傅明予你閉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