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廿三日，牡勒山被圍三日之久，其間，偶有巽軍逃兵從山上潛下，被夜軍俘獲，皆言，巽帝迄今下落未明，巽軍軍心渙散，沒有食，不堪，強被副將著，是以只能暗中潛逃。夜軍主將喜，遂命嚴加守山，只待再圍兩日，巽軍困難耐，軍心大之際，再行攻山。

三月廿四日，圍山二十萬夜軍適逢夜帝攻取杭京，全軍稍作慶賀，軍心略為松懈。就在這日凌晨，被圍于山三日之久的巽軍卻發起突圍攻勢，壘巨石沿各峭壁推落山道，并與巨石后投下松明扎的火球，大部分尚在酣睡的夜軍措手不及，避過巨石，軍營卻悉數便被松明火球所焚，一時間，死傷無數。此時，墨將軍率一隊士兵殺到，兩隊兵馬合攻間，二十萬夜軍潰逃，此前傳聞失蹤的巽帝突然出現于隊列中，令墨將軍莫追窮寇，只將該隊夜軍以牡勒山為界，以火炮相阻，與不遠的行京城隔離開來。

同日，巽帝親率數十萬巽軍，反攻杭京。巽軍以板為幔，立桔槔與四車上，懸幔比城堞間，使趟捷者蟻附而上，矢石所不能及，夜軍遂作雉尾炬，施鐵鏃，以油灌之，擲驢上，焚之俄盡。然，車上皆備有泥漿桶和渾水袋，焚，未果，夜軍只能以長矛，加箭弩，阻礙巽軍攻城。

三月廿五日凌晨，城被縛于營的十萬巽兵，突繩索均被解開，原來不知從何涌數只老鼠，老鼠聞得巽兵繩上的味道，紛紛噬啃，使得繩索盡解。

此玄機實是繩索上被灑下苗水族的天竺葵，遠汐侯以鷹符調回這些族兵時，即將此與族兵統將，以備不時只需。卻在此時，派上了用。

夜軍腹背敵，晌午時分，城巽兵廝殺出一條路，打開西城門，至此夜軍占據杭京城僅三日，即再度被破城，巽軍的旌旗始再次飄揚于杭京城。

百里南自二十三日宴飲負傷后，傷勢并未好轉，卻不顧龍，連日于城樓指揮應戰。帶到廿五日，有咳癥狀，太醫請其稍作休憩，但，面對城突至的變數，其不允，仍指戰于城外及城兩。

至晌午后，城巽兵終殺至西城門，西城門被攻破前一刻，百里南喚來親信大將秦魁，吩咐帶他去見宴飲時刺殺的舞姬。

自那晚后，該舞姬被紫奴帶到了城樓附近一民居暫時監起來，并未做任何發落，縱然秦魁等人頗有微議，但那子容貌酷似昔日的夫人，想君上有所念舊亦未可知，加上軍漸，遂不敢多提，未料，危難之際，君上下此命令，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
趁現在，兩巽軍尚未匯合之際，未嘗不可從東城門殺出一條路，哪怕棄了杭京城，留得青山在，又豈怕沒有卷土重來一日呢？

畢竟，尚有圍山的夜軍只是被隔離在了牡勒山那端，若以帝之親命，這對夜軍如今即便有火炮相阻，卻仍在運人攻戰，再次殺回，實際是指日可待的。

然，從凌晨城巽兵起事開始，他們的諫言，君上就未置可否，僅命，分五萬夜軍于城進行殲戰。

按著從前的軍規，對于這部分巽兵，在奪城之后，理該殺之以絕后患。

可，君上為了那所謂的三殺軍令狀，卻再次沒有狠下殺**手。

令秦魁不解的還有，哪怕要見，該是帶舞姬來見君上，區區一名舞姬怎該勞君上大駕呢？

但，秦魁心里再是不解，仍只能遵命行事。

遂帶領百名銳，引君上往城樓旁的民居行去。

眼下，城里四都漫著硝煙，杭京，已然了一座危城，誰都不知道，下一刻，是否還有命活著，在這抑的氛圍下，秦魁引百里南進得民居，民居前，守著兩名士兵，見是百里南，忙躬讓開，一進四合院，有一名宮打扮的子正站在其中一間房的門口，見百里南親臨，有些驚訝，跪間，百里南的步子卻滯了一滯。

秋水綠的影，坐于房的椅凳上，不過月余不見，清瘦如斯。

聽得歩聲，轉過臉來，眸底，再不是無瀾，蘊著千種的緒，惟有一種，是最深刻，亦是最落進他心底。

那種緒，牽念。

現在，既然沒有將來可言，有這份牽念，其實夠了。

后的諸人自覺立于室外，并不進。

他踱進室，一反常態，不似以往般若即若離，全按著禮數。而是行至他的跟前，手，甫要到他的傷口，卻是僵在半空，近不得分毫。

他看到那分距離，其實，一如他和之間的距離，每次，想要靠近，卻因著彼此的疏離，終是永隔了那分距離，不得靠近。

咫尺，天涯，概莫如此。

對這個子，從他說出那句話，若不愿往夜國，他不會強所難，應上那句，“慕湮惟愿和國君琴瑟和鳴。”

終是讓他那時的心，稍稍地悸了一悸。

他的笛聲，真的有人愿意真心相和嗎？

從來，沒有人和過他的笛聲，曲高和寡，一如帝王之道。

只是，說了，他便信了。

那種信，帶著一的欣喜，卻很淡很淡，濃不過彼時，那雙眼睛在他心里的份量。

夜宮，他遵著父皇的意思，許以高位，許以最豪華的宮殿，可，仿佛對這一切都無于衷。

無于衷間，沒有再彈過那曲徊心。

所謂的琴瑟和鳴，不過是那時的一場自欺欺人。

而他，也欺瞞著，不是嗎？

賜香囊，看似圣寵，卻實不讓懷得子嗣。

知道旋龍谷那次臨幸，帶著別樣意味的臨幸，得了他的子嗣，卻亦了他和之間，再無法愈合的一道傷口。

是的，前的傷口，人活著，終有一天可以愈合，他加諸在上的那些謀算、利用呢？

縱并非因他死了一次，實際和他是分不開關系。

那名宮梨雪，雖是他步驟中的一步，卻亦了別人謀劃中的一步。

背后，或許還有勢力，在他尚未絕下心，下最后一道命令前，全了他的謀劃。

這勢力，從旋龍谷經安縣時，他知道一直都在。

他也一直順著那勢力的所為，來得到他想要的。

當這勢力縱著慕湮將他刺死時，他才明白，與狼共謀，最終定會被傷到。

只是，他再沒有時間去揪出這勢力，這一役，他輸了。

輸在了素以為傲的攻心上。

亦輸在了，“歸雷”刺心口的剎那。

即便，得到再多，千秋萬歲，功績赫赫，他不過是個孤家寡人，同父皇一樣懦委地回避任何。

母妃若看到這樣的他，或許，只會失吧。

不過，一切，都快結束了。

王敗寇，素來如此。

他往后退了一步，不再給自己任何心的距離。

收回手，瞧著他憔悴的面容。

的眸底，他看得清楚，有朦朧的霧氣瞬起，只是此刻，他不要的這些霧氣。

以前，既然不曾為他真正哭過，現在，也不需要。

傾心的男子，現在就帶著士兵，即將進城，把給那個男子，是他最后為做的事。

因為他負了，他愿予一次的全。

即便，這種全的念頭甫起時，讓讓覺到，心底，一陣搐的疼痛，然，不過須臾，便不會再痛了。

而眸底的霧氣很快散去，清澈如水的眸子，其實，也很。

哪怕，這雙眸子，不似他的母妃。

“我不會走。”只說出這六個字，仿似瞧穿了他在想什麼。

從將“歸雷”刺他口的剎那，被控制的心智瞬間清明，隨后，沒有任何猶豫地以死相陪時，就明白，心里真正所想的是什麼。

這三年來，一直不敢面對的是什麼。

“城，馬上就會被攻破，你一個舞姬落在那幫士兵手中，下場如何，不用朕訴與你知。”他的語音低徊，卻是意有所指。

“我不是舞姬，我是您的夫人，那個本該死了，卻被人控住心神，要刺殺您的夫人。”慕湮說出這句話，終慢慢走近他，這一次，沒有在怯，只是出手，第一次，主環上他的腰，避開傷口，將臉于他前，“君上，臣妾只問您一句，這句話，您別欺瞞臣妾，好嗎？”

按著宮規自稱，仿佛一切，又回到了夜宮中。

只是，刺鼻的硝煙，卻將這層臆想撕毀。

他沒有應聲，的語音緩慢輕：“您雖存了利用臣妾的心，最終，卻是狠不下心走最后一步，是麼？”

“朕的步驟，不會因為你有改變，歸國省親那次，朕要的，就是你的命，不過，這命，朕本該放到國宴上去要。”

“臣妾曉得了。”慕湮淡淡地笑著，只把螓首埋進百里南的臂彎中，“是臣妾自己違了當初的允諾，是臣妾一錯再錯，終是累及了所有人，臣妾拜別君上。”

欠，行禮，黛眉亦沒有染上一的惆悵。

自欺欺人的話，不用再聽了。

既然要利用，現在同樣可以啊。

為什麼又要放走，以清名為念呢？

徑直往室外行去，百里南突意識到什麼，返間，慕湮子輕盈地向外掠去。

數月的時間，那人不僅控了的心智，卻也給了些許的輕功，以及掌劍的控。

掠向外面，這連綿不斷的聲音，是屬于攻樓地。

而方才的近，只讓看清，的眼里，僅是玉碎瓦不全的決絕。

既然要死，就讓先行一步吧。

門外，傳來更響的聲音，接著是四起的廝殺聲。

的子向前掠去，的手，被他攫住。

他喚：“秦魁，速帶從后門往東城門去，護周全！”

這一次，他竟沒有辦法，讓秦魁佯裝掩護出城，實際送無巽軍。

在他的手放開時，反握住他的，一字一句地說：“臣妾不會獨自往東城門去。”

素來，都不會說出這種毅然的話，很多時候，溫婉地，帶著拒人千里的疏離。

所以，他和之間，一直，都那麼相敬如冰。

他冷淡的掰開的手指，一點一點，生生地掰開去。

只這份，他知道，不會傷到的手。

而，對于的心，他早就傷太多次，又何妨再多這一次呢？

“朕早該知道，你是不會去往東城門的，現在，他就在西城門，這，才是你要的吧。”

這句話說出來，他看到，的眸底蘊出一哀意，不過，只是哀意罷了。

“是，是臣妾要的。”

的手，他終是呀放了。

不過，來不及了，哪怕放開，的人，再不會離開他。

此刻，四合院落外，傳來兵撞聲、甲胄叮當聲，利刃斬骨聲，這些聲音匯聚在一起，只將人淹沒，終是，攻進來了吧。

，還是沒有走。

他，還是沒有放。

都是命數吧。

他看著院落的門被撞開，百名銳夜軍退進院落，巽軍一并出現在院落外。

退進的百名銳夜軍旋即布護駕的陣勢。

縱敵人數倍于己，這銳之士仍勇無比。

邊掩護著他們的君上和那名“舞姬”，邊打開后門，退到街道之上。

那里，正是杭京另一街道，直通東城門。

只是，這不算遠的距離，如今要過去，卻是難如登天。

兵相發的寒中一排排夜軍藍的盔甲倒下去，一層層巽軍青盔甲又迎上來，巽軍耐著子，一層層剝去那藍的方陣。

兩陣中間堆積著越來越多的尸首，終于迫地銳士兵的陣腳開始有些惶。

便在此時，突然仿佛所有人倒了一口氣，旋即“萬歲”聲如水般漫卷開來，但見巽軍青的陣勢中，一著明鎧甲的男子長玉立在巽軍之后，他冷峻的眉目間仿佛映著微寒的雪，而鎧甲外明黃斗篷被風吹得飛揚，仿佛碩大的翼，正是傳聞中，曾是失蹤與牡勒山的軒轅聿。

百里南猶記得他和軒轅聿短兵相接，于山上相搏，只是，不知道為何，軒轅聿僅防了他三招后，面突然泛青，接著，眉目間似染上了霜寒之意，哪怕他一心要將其擊敗，見這樣的軒轅聿，他手中的招式終是緩了一緩，一緩中，軒轅聿兀自手后退幾步，卻不料后已是山谷，他就這般跌了下去。他忙上前，看到軒轅聿將劍刺山壁中，子，晃于山谷之上，那時，他沒有任何猶豫，手向去拉他，未料軒轅聿眉心一鎖，突然，手似連握住那劍的力氣都沒有，就這樣撒手，跌山谷。

他出的手，除了抓住劍柄外，再無其他。

而劍柄上垂落的穗子，終讓他突然再次有了計較。

這份計較，其實僅是為了掩飾他鄙視剎那的心。

軒轅聿墜崖，他理應痛下殺**手，豈有幫其之理呢？

眼見著，巽軍群龍無首，他最終的目標是杭京城，自然節省越多兵力越好，遂命夜軍撤下山去，于山下，以二十萬兵力合包圍圈，守住牡勒山，以求困巽軍與無糧，不戰自敗。

而他則率剩余的三十萬大軍急往杭京，趁巽軍兩邊都群龍無首之際，行破城之。

只是，哪怕再周的部署，終究，是存了人為的變數。

他的變數，說道底，還是沒有徹底狠心冷絕。

譬如現在，他若挾持夕，面對這位巽帝軒轅聿該有更好的效果，可，臨到頭，他想到的，卻是放了那一人。

不過，現在，讓他終是下了一個之前未曾下得定的決心——

到軒轅聿，旁的子，總歸有了去。

百里南的邊漾起一抹笑意，他看不到旁子的表，他也不用再去看。

兜兜繞繞了一圈，給那人，亦能還一個周全。

畢竟，遠嫁至夜國的夫人，天下人都知道，已經死于暮方庵的大火中。

一名刺殺夜帝功的舞姬，這個份，軒轅聿要迎回，無疑是最好的。

軒轅聿的瞇起墨黑的瞳眸，睨著百里南，邊仿似劃出了一道弧度，卻是沒有一的笑意，僅有那冷如千年寒潭的聲音響起：“阿南，想不到，朕和你，卻又在這樣的場合見面。”

“聿，這，其實就是朕和你最終的歸途，我們的父皇，假扮做惺惺相惜這麼多年，我們也扮了那麼多年，不是嗎？”

“朕欣賞你的坦率。確實，天下三分了太久，是該大一統了。”軒轅聿說完這句話，拔出佩劍：“不過，念在我們昔日同拜一師的分上，朕再給你一個機會，假若，你能從朕的劍下逃得命去，那麼，朕會考慮封你一個逍遙侯，如何？”

一泓秋水般的劍，冽然生寒。

逍遙侯，從國君到侯爺，銀啻蒼有所忍，他確實無法忍的。

這麼多年的卑委求全，為的就是問鼎大一統，為開國之帝。

若不功，便仁。

他，該是明白的。

所以，這一次對決，無非是生死決。

劍鋒劃出半個弧圈，和著百里南眉宇間然一種傲意，直指軒轅聿。

周遭的巽，夜兩軍皆慢慢退散。

二人，劍鋒相格，于當中空出的圈，招招旋出。

慕湮站在一旁，看著百里南，是的，只看著百里南，當軒轅聿出現的那刻開始，很奇怪，的目毫沒有流連于軒轅聿的上，唯一追隨的，僅是百里南。

這追隨的目，卻看到，數十招后，百里南的呼吸漸漸沉重，手中的劍式亦緩了下來，畢竟他前的傷未愈合，加上數日來的積勞，顯在運劍的果斷上就遜于軒轅聿。

而軒轅聿劍勢輕靈，不焦不躁，愈漸招招犀狠，裳帶起疾風卷氣流，宛如一團明的浮云只將百里南團團圍住。

兩人的影悠忽來去，劍氣吞吐，閃閃閃爍，突聽得一聲低喝，軒轅聿手中劍化為朵朵劍花，劍花過，格開百里南的劍刃，直刺向他的前。

“不要！”慕湮只喚出這一聲，飛上前，竟是要以去抵開這一劍。

軒轅聿眸一收，生生地就將劍鋒偏移，偏移間，一旁同時響起另一個子的聲音：“湮兒，小心！”夕從士兵的隊列中，飛奔進來。

的份，大部分守城的巽兵卻是知曉的，是以，都自覺讓開一條路，正因讓開這條路，讓得以一路無阻地奔進，隨后，快疾地將慕湮推開。

這一推開，對上軒轅聿冷凝向的眸，這眸，有些許的陌生，但，初見他時的欣喜抵過這些許陌生，對著他，語音里，含著幾許錯綜的愫：“皇上，放——”

接下來的話，說不出，再沒有辦法說出。

聲音，突然消逝在空氣里，僅剩下，的還張著，眼底，閃過一縷不可置信，接著，是低徊向自個的前。

前，有的花朵綻出。

軒轅聿手中的劍刺進的，穿而過，狠厲，決絕，就這麼穿了過去。

劍尖，直刺，后，另一個人的左。

那人，就是意識到不妙，正要上前推開的百里南。

，從和百里南子當中的鋒刃滴落。

一滴一滴，濺于地。

的明的眸子，再抬起時，僅剩一抹悲涼的意味。

看著他，手緩緩扶住那劍，他卻隨著這一扶，只將這劍再深深刺進些許，百里南的手也在這瞬間扶住夕的肩，夕的肩沒有一中劍后該有的抖。

只是，平靜地，仿若石雕。

而他能覺到左的疼痛，這種疼痛，那麼清晰，那麼徹。

耳邊，是誰的聲音那樣痛不生？

是慕湮的，沖至軒轅聿跟前，手扶住那劍柄，卻瑟瑟發抖著，再做不出更多的舉。

若拔劍，不知道，夕的子是否承得住。

畢竟，這劍式穿過夕的子，再刺進百里南的口啊。

那麼深地穿，不敢拔。可不拔，夕的命，終究是會沒了吧。

猶豫間，卻看到，手里的劍忽地一輕，一輕間，伴著“噗”地一聲響起，回，只看到夕絕然地將劍從前拔出，不帶一的猶豫。

劍拔出的瞬間，口，仿似有一塊地方就空缺了，有冰冷的空氣蔓進，這些冰冷一如那劍的鋒利，將相連的某，生生地割斷。

帝王間的江山，果真，容不得的，是兒的長。

可，現在的，穿著夜國的宮服，加上，之前大開城門放進夜軍，并且在他本可以刺向夜帝時不知死活地跑出，想要阻止這一切。

他借著的子做擋，借機刺殺夜帝，亦是該的吧。

怨不得他啊。

要怨的，只是自己，做了太多的“蠢”事。

想要說些什麼，可，甫啟，卻僅是一口鮮噴出，子，隨著這口的噴出，再沒有力氣一樣，能覺到，夜帝的手愈地扶住，想要阻住墜落的速度。

但，他的懷抱，不是該要的。

從來不是。

他喜歡的眼睛，因為，的眼睛，或許能帶給他一藉。

只是，很快，的眼睛，就要閉上了吧。

再看不到一切。

陷黑暗。

在這之前，讓再好好瞧一眼，軒轅聿，哪怕，是他將劍刺的中，還是想瞧他一眼。

一眼，就好！

的子一掙，百里南的手，隨著這一掙，終是撤去。

哪怕，這一掙，很輕微，很輕微。

眼前霧彌漫，看到，黃昏的夕在他俊無雙的臉上灑上片片的金暉。

的手，想要向他出，快要死了吧，希，能死在他的懷里。

生命，如果只剩最后一刻(19lou)，這就是唯一的愿。

讓投靠在他的懷里。

然，的子，僅是墜落在冰冷的地上，指尖，微了一下，卻再是不出去。

軒轅聿，為什麼，他那麼冷漠地站在那，連一憐惜疼痛的目都吝嗇給呢？

為什麼？

“你在，我就在，你不在，我也沒有在的必要了。”

誰的話，在耳邊纏繞地盤旋起。

是的。

是彼時許他的話。

可，彼時，他沒有回應的這句話，不是嗎？

所以，他平安歸來時，不在了，他卻是會在的。

只是，彼時，哪怕沒有他的回應，依舊覆上自己的吻，一并，讓心淪陷。

再沒有力氣了，口的疼痛，迅疾地鉗住所以的思緒，聽到，慕湮跪于地上，將抱起，痛哭失聲，接著，意識在一道白后，就這樣，輕易地繃斷了。

“皇上！貴妃娘娘，——”隨之奔到的墨將軍喊出這句話，卻生生地被軒轅聿的冷冽的目止住所以的話語。

百里南的戎甲，悉數被涌出的鮮濡，慕湮驚覺百里南倒下時，的手中只抱著夕，再扶不得他。

向軒轅聿，素抖著，恁是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
周圍，巽、夜兩軍依舊沒有聚攏，也再聚不攏。

城樓那邊，有更喧嘩的聲音響起，伴隨著瞬間彌漫的煙黃氣，隨著裂的聲音，瞬間將整座杭京城籠罩……

夕再次醒來時，是臥于一張很的床榻上，映眼簾的臉，是一男子憨厚，稍的臉。

“大哥？”

是的，那男子的臉，正是納蘭福。

也是，曾經的大哥，納蘭福。

“我，死了嗎？”問出這句話，的聲音雖有些虛弱，卻總算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但，子隨之一牽，卻是痛的無以復加。

納蘭福著，是差點就死了，鬼門關前走了一遭，好不容易才救了回來。

昏迷了大半月，如果能醒來，就說明況會慢慢好轉。

讓人欣的是，終于，還是醒了。

“小妹，別，你的傷勢，仍要調理些許日子，才會好。”

思緒，哪怕之前是一片混沌，終有些什麼事清晰的。

果然，泰遠樓那次，是金蟬殼。

現在，的大哥好生生地站在眼前，也沒死，死的人是不會覺到痛的。

也就是說，的父親，納蘭敬德還活著。

可，為什麼會在這呢？

“這里很安全，再沒有人會傷到你。”納蘭福輕地替將子稍翻了下，“再睡會。”

“父親——”

“等到你恢復的差不多，父親，會見你的。”

搖頭，不能等到所謂的恢復得差不多。

覺得，這里，有著不對勁。

目可及，沒有窗戶，四周，都是明黃的巖壁，若不是攏這些許的紗幔，以及睡的這張榻，覺，就像是一地宮。

納蘭福隨著的搖首，略蹙了下眉。

他是不希吸引這麼早見納蘭敬德，哪怕，納蘭敬德的意思，也是等夕一醒，就讓他通知于他。

這當口，他聽到后面，室門開啟的聲音，不用回首，就知道，納蘭敬德到了。

這里，四都是供監視的小，納蘭敬德又豈會錯過呢？

“父親。”納蘭福回，躬行禮，“小妹剛剛醒來，的還很虛弱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先下去。”納蘭敬德吩咐道。

“父親——”

“下去。”納蘭敬德吩咐出這句話，徑直走到納蘭夕的床畔，象昔日一樣慈祥地看著夕，“小，醒了？”

納蘭福的影消失在室門口，對于父親的決定，他從來做不了任何的阻止。

惟有，順從。

一切不順從他的人，后果怎樣，他都瞧到了。

哪怕，母親死去的那日，他想出得地宮，父親，都不允許。

母親。

心里浮起這個詞，納蘭福深深地吸進一口氣，他摒去所有的念頭，往外行去，卻聽得有暗人來稟報，說是納蘭祿來了。

他，果然是擋不住事了吧。

這數日間，浮起忙于杭京的部署，納蘭祿卻真真的在檀尋，惹了不小的麻煩。

納蘭福往另一石室行去。

這個弟弟，本來還指著讓他于明，控得一國的兵力，這樣，父親的籌謀更能順利的實施，卻未料，始終是事不足，敗事有余。

并且自以為是得聽不進任何人說的話。

石室，納蘭敬德很滿意看到夕氣看起來不錯，畢竟，這半月間，的傷勢理該在昏迷中離危險了。

“小，一定很奇怪，為什麼，我還活著吧。”這句話，說得就像尋常的家話一樣。

夕卻聽得清楚，這句話背后的分量。

如果納蘭敬德要挑明什麼事，包括留下這條命，僅說明，對這位父親，該還有利用價值吧。

在最的那人，都放棄時，納蘭敬德竟會留下的命。

但，納蘭敬德如果能帶走，那麼，是否說明——

的臉未變，心里，驀地一滯，一滯間，納蘭敬德笑著輕輕拍了拍的手，道：“放心，目前，他們還沒事。現在，舉國都知道，杭京城，兩國國主握手言和，正商議國疆重新劃分的事。”

這句話表面的意思是祥和的，可知道，話的背后的意思，絕非這樣。

“他們到底怎麼了？”

哪怕，力氣，還是虛無，有些話，卻是要問出口，方能心安。

“我目前沒把他們怎麼，接下來，他們會怎樣，就看你了。”

“果然，父親留下我，是有心的。”

頓了頓，緩緩道：“父親，我再喊您一聲父親，我希父親，仍能象昔日一樣慈。”

“我對你，一直都是慈的。”

“是嗎？那算兒求父親一次，放手吧，父親，您做了這麼多事，放手，真的會比較快樂。”

“小，念在你剛剛醒來，對你說的這些話，為父只當是你病未愈，不多做計較。”

“父親——”

再喚了一聲，對于納蘭敬德，予做的一切，不會記懷，記懷的，僅是怕納蘭敬德再傷到更多人。

如今看來，他籌謀這麼多年的目的，或許很快，就會達到。

“小，為父是不快樂。”納蘭敬德說出這句話，眉心蹙得更間，“也罷，看來，為父是該讓你真的一些事，你才能真的，為父會這麼做的原因。為父這麼做，其實，只是為了你生母討還一個公道。你在旋龍，呆了那些許時間，應該能喚起你些許記憶了吧。如果還記不太清，那麼為父就在這里，幫你想起一些事來。”

夕沒有說話，靜等著納蘭敬德繼續說下去。

“你母親，是苗水族第十任族長，也是當年，名聞天下的第一，可，的父親，也就是你的外公，卻將視為施出人計的工。命籠絡三國帝王在前，離間三國帝王之誼在后，你母親，素是孝順，就順著你外公的意思去做，以的貌，確實讓人計完的施展，但，隨著你外公的突然辭世，族兩大長老，奉你外公的命提前攻打三國，這也使得三國帝君終是聯合起來，破族之日，將你母親鎖進旋龍。”

納蘭敬德說道此，似抑郁難當地吸了一口氣：“那個時候，三國國君互定約定，不會私下前往旋龍，三國毎四年會遣一將領率軍駐守于旋龍，我是巽國負責守旋龍的將領，守最先的四年。但，那四年里，卻是有人違了這個約定，巽國的先帝厚無恥地進了中，霸占了你的母親，你的母親悲痛絕，想要自盡，被我阻下，可是，當年的我，實在是太懦弱，縱然在之后的日子里，與你母親日久生，終是無法救出旋龍。日子一天一天過去，你母親懷上了你，我知道這個消息時，是欣喜的。但，這件事，卻被巽帝察覺，他惱怒，想要死你母親，你母親倉惶中，想要帶你從中的池中潛出去，卻差點將你溺死，那時，我再次救了你母親和昏迷的你，為了讓你母親活下去，我不得不將昏迷的你藏于鎧甲的披風下，再讓你母親和送飯的太監對調服，先后帶出去。”

納蘭敬德的眼低隨著說出此話，有難以遏制的怒火：“然后，我設計出，你母親得了麻風，病故的假象。為了防止這種傳染彌漫出來，三國帝君不得已下了命令，將你母親就地掩埋于中，并砍斷浮橋，這樣，恁誰都再進不去，麻風瘟疫也不會殃及無辜。”

納蘭敬德頓了一頓，仿似蓄了一下力，才接著繼續道：“那時，恰好我卸任回到巽國，我本以為將你母親藏于王府的小樓中，就不會被人發現，卻還是被巽帝悉，巽帝給我兩條路選擇，一條路，為了給三國一個代，誅滿門，夷九族。另一條路，則是奉上你的母親，他就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。”

納蘭敬德眼底那些怒火此時只化為了一種悲痛，話語里，卻是含了自責：“那個時候，縱然我不你的養母陳媛，但不忍心，讓和兩個孩子就此事被連累。于是，我選擇了妥協，你母親亦是明大義之人，愿意伺候巽帝。那段日子，是我最痛苦的日子，一個男人，貴為王爺，卻保護不了自己深的子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被那所謂的帝王。”

納蘭敬德的臉在說出這句話時，有些許的變形，這使他看起來，不再那麼慈，反添了些許的猙獰。

“每晚我安排和巽帝相會于那繡樓，卻不曾想到，有一晚，你竟會跑到那樓里。母連心，說的是不是就是如此呢，你的出現，讓巽帝意識到，你母親不僅和人有染，還生下了孩子。他大怒之下，問你母親孩子的父親是誰，你母親死都不承認這孩子是的，結果，巽帝失手，就把你母親殺了，而你，因驚嚇過度跌倒樓梯下，失去了三歲之前的所有記憶。”

夕的心底清明，這些話里，一部分是真實的，可，一部分，只是納蘭敬德的又一種掩飾。然，他既然要裝，也可以奉陪，現在的局面，容不得任何的質問，不是嗎？

畢竟，方才質問和勸解的話，顯然對如今的納蘭敬德已是無用了。

誰都沒有想到，母親會有一份手札，這份手札藏在最醒目卻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。

或許，母親也并沒有意去藏，希能被人發現，希著，能有人讀懂當時心底的絕。

只是，這麼多年過去，進旋龍的人并不多，最終發現的人，卻是。

這亦是上蒼，冥冥中的安排吧。

“父親——”說出這句話，語意哽咽，“母親倘在天有靈，定不愿看到父親這般。”

“小，我不知道這麼說，你的記憶是否能有一些恢復，但，這些不重要，你父親我，就是一個懦弱的人，沒有辦法護得你們母周全啊。”

“所以，父親這麼多年來，活著的唯一目的，就是為母親討回公道，對麼？”

納蘭敬德眸底一閃，旋即欣地點頭，道：“是，當年，我沒有能力為你母親做任何事，所以這麼多年來，我一步一步蓄積自己的能力，所要做的，就是不放過一個當年使你母親蒙這種不公平待遇的人。哪怕，他們或死，或退位，可，都還要付出代價！”

“我明白了，即是如此，為什麼三年前，父親還要兒嫁給夜帝呢？父親要的，是不是也希兒能引起兩國的紛爭呢？”

納蘭敬德的手上夕有些凌的發，嘆了口氣，道：“這個決定，是皇上和群臣商議后定下的，為父實際是不愿的。不得已，提前策劃了泰遠樓的一幕，一來，是軒轅聿已對為父起疑，按他的子，或許不久就會對為父手。所以，為父僅能避到地下，以利于更好地展開謀劃。二來，本是引夜帝過去，借機讓皇上以為此事和他有關，未料，夜帝生多疑，在絕殺發生前，就借故離開了泰遠樓，而為父，來不及停止這場籌劃，畢竟，當時亦有朝中員相隨。”

“父親，你可知道，正因為你的籌謀，三年來，兒熬得多辛苦。”這句話帶了幾許真心，是的，若不是三年前那場絕殺，不會這麼辛苦。

結果，想著王府好，臨到頭，只是一場空。

“為父知道，所以，從現在開始，為父再不會讓小難，也不讓小這麼辛苦地獨自熬下去。這里，是為父的地宮，用不了多久，只有小愿意，可以再回到上面，做你任何想做的事，你會比你母親更加的幸福，你母親沒有等到的，你都會得到。”

這句話，帶了幾分蠱，是呀說出他留下這條命的用意了嗎？

是的，純粹僅是利用。

哪怕有些許不忍，納蘭敬德或許也是為了這張酷似母親的臉，無關乎兒的份。

因為，他應該還不知道，真的就是他的兒。

而，現在不會說。

“父親，我不要什麼，只有我們剩下的一家人從此以后開開心心在一起，就很好了。父親，你為母親做了那麼多，真的已經足夠了——”這句話，是最后的不忍，如果納蘭敬德愿意放下，還是愿意他一聲爹爹，而不是現在的父親。

父親這個詞，帶著疏離，這份疏離，恰是納蘭敬德的所為造的。

只是，很可惜，親在某些人眼里，不過是最虛無的。

“小，為父答應你，做完剩下的事后，我們會永遠開心的在一起，但，現在，為父還要做一些事，也希小能幫為父完這些事。”

“我能為父親做什麼呢？”問這句話，置于被下的手，稍稍握，旋即松開。

納蘭敬德甫要啟，忽有男子聲音在室外道：“主上，有事稟。”

納蘭敬德眉尖一揚，只道：“先好好休息，為父稍后再告訴你。”

的傷勢縱復原，心，還能復原嗎？

親，，這些人世間最寶貴的，如今，為什麼讓僅覺得支離破碎呢？

地宮的另一間房中，納蘭祿的聲音顯然帶著聲嘶力竭，可，再怎樣嚷德大聲，終是不會有更多人聽到。

這座地宮的建筑，周得無以附加，源于，這本就是耗費大量人力財力的陵宮。

“大哥，父親把你當人看，可從沒有把我當人看啊，看上去，你的份見不得，可誰知道，你才是這個地宮，人人敬仰的主，我呢？不過是沖在上面做炮灰的主，我只想要一點點權勢地位，父親都要遏制我，好了，弄到今日的地步，父親不僅不幫我，還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。現在上面，很快就會查到我的上，你讓我怎麼辦？我怎麼能再回去！”

“阿祿，當初父親讓你不要繼續招惹西藺妹，你有聽過嗎？你一意孤行的時候，誰的話都聽不進，從小到大都是這樣。”

“我不招惹西藺妹，西侍中會的唆使，扳倒慕風？還不是如了父親的愿，挑起巽、夜兩國之斗嗎？”

“但那時之前的事，之后呢？你竟然試圖混皇室的脈。這件事，你做出那一步的時候就是錯！更何況，你還想將頤景行宮里五名后妃加皇長子一并地鏟除，你錯的實在是太多了！這并不是父親讓你做的。你這麼做，除讓父親分神替你收拾殘局外，再無其他！”

在地宮這麼多年，看了那麼多事，他始終沒有做到足夠的心狠手辣。

而，納蘭祿在這一點，卻是夠狠的。他指使手下的那撥蓮死士，喬裝因邊境戰，居心叵測的山賊，見榮王一行所帶厚，待其道頤景行宮前的山道上予以截殺，按著原定計劃，順勢推頤景行宮，再行殺戮之事。

未曾想到，甫將榮王干掉，要將皇長子一并置時，卻見明明在千里之外校場的殤宇突然率軍出現，結果，蓮死士寡不敵眾，還沒退進頤景行宮，就紛紛被殲滅。

幸好，死士皆被控住心智，不功便仁，個個寧愿沖到對方劍下，都不愿被生俘。

然，這事傳到西藺妹耳中，只讓心急如焚，待風頭一緩，即招他宮，他明知再宮，無論何時，都是不妥的。無奈之下，也僅能宮相見，卻未料這一宮，沒有說幾句話時，突然，宮外傳來太后駕到的通稟聲，接著，西藺妹的另一近宮彩鳶推開殿門的剎那，太后已然出現在殿外，倉促中，他好不容易才從后殿的窗中躍出，又遭了伏擊，一路斬殺，靠著接應的死士，拼出一條路方避開所以追他的軍，回到地宮中。

唯一慶幸的是，當時他著了軍的服飾，為了避免引起人的注意，他特地將鎧甲領子拉得老高，哪怕殺出路時，與人打過照面，該無法斷定就是他。

現在，他的傷口猶淌著，胡的拿繃帶扎著，看起來，真是狼狽的很。

“我這麼做，不也是為了父親一統天下的大業？！那西藺妹蠢的象豬，自以為我為了腹中的骨，定會不余力地為這孩子奔走，我才能讓消除對我的戒心，接著西侍中在前朝的地位，舉薦于我，我方能擁有更多的軍權，這本來不就是父親留我一命在泰遠樓的原因麼？”

“阿祿，可這三年，連那次攻城的策略都是父親為你想的，實際上，你又做了多事呢？”納蘭福嘆出一口氣，搖首道，他這個弟弟，事不足敗事有余，大婚夜的不可忍，偏生是攤了一年的守靈，否則，軍權，早會隨平定邊疆苗水之到他手中，又何來現在這麼多事呢？

“如果不是因為納蘭夕，我怎會限？父親這個寶貝兒，才是禍水！啊！我知道了，為什麼你們不讓我皇長子，明顯是父親心里不舍得，他心里，重視這個兒的程度，遠遠高于我，也高于你，阿福，我看你真是比我還蠢，還看不出——”

這句話沒再說出，但聽“啪”地一聲，納蘭敬德猛地走進室，狠狠掌了納蘭祿，用力之大，直把納蘭祿掌得半邊臉立即紅腫起來，角亦滲出些許來。

“孽障！事到如今，還在信口雌黃！”

“父親，我這麼做，難道不是為了早日就父親的大業。”納蘭祿捂著半邊臉，目翳地盯著納蘭敬德。

“納蘭祿，你給我聽著，我不管你之前怎麼胡鬧，上面的事，你自個惹出來的，就由你自個去解決，否則，休怪我不認父子面！”

“父親是擔心，太后一幫人順勢瓜，查到這里吧，哈哈，你放心，這，可是老皇帝的陵墓，給他們十個膽都不敢挖的。”納蘭祿大笑出聲，可這笑，突然就止在了口，再笑不出來。因為，他看到，納蘭敬德掌中握著一把劍，直指向他的眉心，納蘭敬德的眼底，僅有殺戮前的狠絕，再無半分父子分。

他覺得從脊背后爬上一陣寒凜的覺，只好將笑聲悉數咽了回去。

“我再說一次，上面的事，我希你干凈利落地解決掉。否則，我會考慮將你的命一并送出去。”納蘭敬德說完這句話，冷冷地收劍，拂袖走出地宮。

納蘭福上得前去，遞給納蘭祿一條汗巾想讓他將邊的漬拭去，未料，納蘭祿反手揮開，不發一言，郁地走出室去。

納蘭福莫奈何的一笑，收回汗巾。

每個人，都有自己的心思，似乎，唯獨他，心思，都是圍著父親在轉。

或許，也正一次，當初在泰遠樓，父親選擇的，是將他帶走吧。

那場絕殺，被砍到模糊的尸，是最好的掩飾。

只是，那晚的一幕，每每在他心里晃過，都會讓他覺到一種，難以言喻的無奈。

一如，現在，這樣。

檀尋，宮，棲宮。

從高高在上的皇后，一夕之間淪為被之人，是怎樣的心，西藺姝現在，很是清楚。

這麼多年，深宮沉浮，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，卻是這樣的收場，怎不讓人萬念俱灰呢？

不，或許，還不能說是收場。

畢竟，太后拿下時，并沒有把丟給審訊司，也沒有昭告六宮，僅是讓莫梅過來與說一句話，若要保證西家的聲譽，最好還是代出夫是誰。

夫？

這個罪名，真好。

太后，果真是老謀深算，竟扮出一場，假昏迷的戲。

，誤中了其道，方看到，這些許事里，一環扣著一環，要的，就是生生將勒住，絕除后患。

彼時，真的太天真了，僅是憂慮著頤景行宮的殤宇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，此事的背后，該有著讓更擔心的轉變。

唯一能做的，是在這轉折前，先下手為強。

靠閔煙傳話，無疑是傳布清楚的。

好不容易熬了十多日，待到頤景之事稍稍平息，從父親那，探來口風，是將這事做平常的山賊劫理，源于這伙山賊全數被刺死，本無可查，只另敕封了榮王為孝端康和碩親王，葬親王陵。

這才命閔煙傳納蘭祿進宮，想對宮里太后的事做個收場。

畢竟，這事，越來越擱得讓心里不安起來。

結果，恰被抓個正著。

這步棋從一開始，就被圍在了當中，所有的后路，隨著兵行險招的那一步，全被切斷了。

以夫這個名義，輕而易舉地，就能讓死。

包括，腹里這個孩子。

皇嗣的統要求足夠的純正，若有一點的質疑，都容不得。

而的父親，即便存了保的心，礙著這條，又從何保起呢？

一步錯，步步錯。

是從西藺姈被賜婚，軒轅聿竟有些猶豫開始的吧。

西藺姈長得太像姐姐了，正因為這份象，讓容不得，時時擔心的，是皇上最終會由于不舍，臨時駁了這樁婚事。

的圣寵已微薄，不能坐以待斃呀。

要讓一個子永遠失去進宮的權利，只有一種可能，那就是，并非子之。

于是，在那次宴飲時，先將西藺姈招至宮里，倘若，那時，西藺姈能表明心志，或許，不會下此重手。

可惜，西藺姈在看到姐姐的那只貓時，僅是抱起那只貓，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。說，這只貓真可，若姐姐沒有余心照顧，不如就讓妹妹照顧吧。

這句話讓坐在一側的，如坐針氈般再坐不下去。

如今想來，不過是小妹覺得的神經每時都在繃的狀態，才會說出這句話，想替分擔吧。但，落進彼時的耳中，卻只讓往一個方面去想，就是小妹存了取而代之的心。

于是，起，行到小妹前，斟了一盞別有乾坤的香茗，讓先喝了提點神，一會踐行宴也好神點，小妹自不疑他，接過喝了，便昏昏睡去。

別有乾坤之，在于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藥罷了。

昏睡間，讓宮人將小妹扶至榻上，另借機摒退了宮人，方獨自行到榻旁，紗幔落下時，親手，破了小妹的子之，并清理干凈。

破了，就斷了小妹進宮的路。

姐妹爭寵的局面，不想要。

而小妹不能進宮，亦會由皇上恩旨配了那納蘭祿吧。即是皇上的恩旨，納蘭祿難道敢揭了這短？

只需散些謠言出去，諒納蘭祿有十個膽，都沒膽子去計較吧。

殊不知，千算萬算，從那時開始，就只算到開頭，算不到結果。

白白送了小妹的命，又在暮方庵驚見了那只手時，昏昏噩噩間，誤以為是小妹不容，前來索命，驚喚出不該說的話，恰到，因著山道崩雪，疑心暴出尸的納蘭祿。

納蘭祿本是要捂住的，不讓嚷出來，卻不慎，抱著墜到一旁的小中，上息丸的香味，加上被扯破的裳，發了納蘭祿的，就在那下著漫天飄雪的小中，他玷污了的清白。

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，那麼冰冷的，而最后的選擇，卻只能是妥協。

甚至在回宮后，因怕懷上納蘭祿的孩子，無法代，演了書房的一場戲。

戲演完后，竟了想懷上一個孩子的念頭。

不管這孩子是誰的，只要外人以為是皇嗣就夠了。

于是，從此以后，倆個各有把柄握在對方手中的人，就樂狼狽為的勾搭。

是啊，狼狽為，和那人的易，僅配得上這個詞。

過往的一幕幕從眼前浮過，著窗外的月，送飯的太監還沒來，不知道，還要等多久。

都三日了，把囚在這輝煌的殿中，無疑，是讓的心在驚惶不安中，最后或崩潰，或妥協吧。

只是，不會就這麼容易崩潰或妥協，畢竟，納蘭祿若不救，定會把納蘭祿一并咬出來。

的夫就是納蘭祿，不是嗎？

都是一死，死前找那個辦不好事的男人陪葬，也是好的。

殿門，卻在此時打開，有膳食房太監奉著食盒進來。

“娘娘，用膳了。”太監躬道，并把食盒端上，附加了一句，“娘娘，今晚做的，是您最的浙菜。”

西藺姝冷冷地不發一言，那太監按著常規取出銀針，一一試過毒，接著，有每樣各取一筷嘗下，方將筷箸遞予西藺姝。

西藺姝接過筷箸，夾了一筷菜式，慢慢咽下，這一咽，卻瞧到那名太監并沒退出殿外，仍是恭立在殿的那隅。

“你——”

皺起眉，突然意識到不妙，太監雖躬下子，可是，怎麼忽略了，這個影這麼象一個人呢？

忙用手摳，將方才用下的菜式吐出，卻，再是吐不出。

而那太監在此時近，聲音暗：“怎麼樣，是不是覺得很難？”

聲音不再尖利，正是納蘭祿的嗓子。

“你——”

“是不是覺得連說話都困難？別說了，省點力氣，說得越快(19lou)，這毒運行的速度就越快。”納蘭祿輕輕地撂起的發，一字一句復道，“誰會想到，我會扮作太監呢，又不怕死的在此時再進宮？話說，為了你，我可是又冒一次險啊。”

納蘭祿頓了一頓，又道：“所以，你該安心去了。帶著這個孽障孩子一起去吧，每年的清明，我會考慮給你們燒紙的。啊，今年的清明馬上就要到了呢，真是不錯的時間。”

這句話，說得那麼輕松。

是的，死了，他為何不輕松呢？

西藺姝的手著腹部，那里，明明有這個禽般男子的骨，待到這骨誕下，登基為帝，若為子，他其實就是真正的太上皇，原以為，沖著這點，他都不會痛下殺**手，反會幫度過此劫。

是啊，只要太后死了，這劫就散了。

是中宮皇后，沒有被廢黜，并且這一事，又被太后刻意掖著的。

原以為的轉機，突然，在臨死前，方意識到，不過是一招假借他人之手除去的死棋。

這個他人，就是腹中孩子的生父。

從走出那步路開始，那行棋之人，就吃準他和之間，沒有任何意，有的，僅是互為謀算的換。

這場換，隨著事敗，他背后的那人，必是不會容罷。

畢竟，牽涉到夫人一事，畢竟，牽涉到謀害太后、榮王一事。

多行不義必自斃，這句話，聽過，可，卻始終不明白。

五臟六腑仿似被火灼了一樣的疼痛，這份疼痛里，看到眼前的男子，打開一瓶藥，慢慢服了下去，那是解藥吧，他以試毒，當然會有解藥，的手向那瓶解藥去，去——

卻，差了那一點，再是夠不到，夠不到啊。

一如，的人生，哪怕走到最尊貴的位置，離名副其實，亦是只差了那一步啊。

手，垂落。

，癱下。

接著，的，慢慢的開始腐蝕，以極快的速度腐蝕，接著化為一灘水，這些水，匯在那金的錦磚上，就好像誰剛流出的一樣真實。

他，要的就是這份真實。

服下解藥，納蘭祿冷冷地輕笑出聲，這個人，通常會把一切正經收著，并且一定會隨存放，果然，在那融水的那，有一張卷起的紙，他拿過那卷紙，攤開瞧了，就在燭火上點燃。

化白煙，再不會存在。

接著，他的影消失在這殿，不過一會，挾著一太監的尸再次出現，放在那灘水旁。

這太監的尸，是他早前就殺了的，接著這一灘一時還不會冷去的，無疑是最好的時間搭配。

接著，他方從原路出去，躬著子，卑微如斯。

當宮人的尖聲響起時，只將宮的夜襯得愈發暗沉。

這份暗沉的夜中，太后正作于貴妃榻上，翻著太上應經。

“太后，皇后失蹤了，膳食太監卻死在殿，據值門的太監回，是親眼瞧見膳房的太監出殿的。”莫梅語音平靜地回道。

“嗯。”太后仿似不以為意地道，只是在關上太上應經時，目有些許的滄桑。

這麼做，終究是生生死了西藺姝。

其實，這個子，不過是好勝罷了，這宮里，好勝的子，不止一個，只是，為了大局，無法容罷了。

將行宮的事從輕置，又將在宮里發現與軍私會一事著不傳。僅是為了就今天的這一局。

讓西藺姝以為，再次兵行險招，還有一線生機。

只是，這一線生機，通往的，僅是死門。

謀心這麼多年，每一次，都贏了。

這宮里，沒有人斗得過的心思，人間的戰爭，沒有硝煙，卻同樣的殘忍。

“太后，殤宇求見。”

“傳。”太后扶了一下頭，哪怕，先前的冠悄悄縛了那些綿的墊子，的頭還是落下了疼痛的后癥。

是的，蠶桑典那次，亦是的部署。為的，是引西藺姝更加肆意妄為，所以，將計就計。

這宮里，能瞞住的事不多，更何況縱然沒有料到，殿的匾額有問題，渾上下，卻都是武裝到底的。

冠，翟服里，都綁了減輕外在傷害的東西，并，縛著袋，萬一到沖力，袋里的，會讓的傷看起來更加真實嚴重。

這份嚴重的背后，卻仍是帶著腥的殘忍。

一如，榮王的死，，始終還是愧疚的。

可，他是必須死的。

他意外死了，那道詔就徹底是說了算了，因為來不及將它傳于下一任近親輩分最高的親王。

也徹底，會從這一朝開始，不再有人知道。

哪怕還有人知道，一旦泄出了口風，剩下的，就只有死路。

相信，聰明人，是不會再提了。

“太后，末將這次一定會命人跟蹤到位置的。”

“有勞殤將軍了。”太后說出這句話，“但，切莫先打草驚蛇，畢竟，京的軍數量，仍是有部分到牽制的。”

“末將明白。”

天，何時能亮呢？

太后瞇起眼睛著天際的昏暗，杭京城，聽說，聿兒和百里南開始談判邊疆的重新劃分問題，這，能帶來徹底的休戰嗎？

驃騎將近收復水后，卻被軒轅聿下旨，暫于水休憩。

這一點，讓的心，揪著，一時，竟是放不下的。

夕清醒后第二日，納蘭敬德推著一把會滾的椅子進得的房中，道：“為父帶你出去走走。”

是要帶去看什麼吧。

“有勞父親了。”

由一名著紅的子攙扶起，慢慢坐到滾的椅子上。

子，好痛。

可，知道，對于納蘭敬德來說，時間應該不多，所以，絕不會讓安養于榻太久。

哪怕，他的傷口才開始復原。

納蘭敬德推著，慢慢走到室外。

室外的景致，讓相信，這是座地宮，甚至，很像是皇陵。

因為四周，都雕著金龍的浮繪，地下，甬道錯陌，錯陌的隔開，則有水銀流淌。

水銀歷來的用途，僅是為了防止腐朽。

可，縱這般，卻防不了人心的腐朽。

他推著的椅，慢慢的從這些水銀旁的甬道上走過，一直走到一座室門前，輕擊掌三聲，室門緩緩開啟，他推進去，甫進去，夕的口一陣窒痛，不知道，這份痛，是來自于眼前的景象，抑或是傷口本的疼痛。

只知道，這份痛，比當初劍刺時，更加讓覺到，錐刻心的疼痛難耐，甚至于，幾乎就要驚呼出聲。

然，這一聲，卻是要在口，再出不得的。

室的正中，僅有一十字形的鐵柱，鐵柱上，此刻懸著一名男子，男子的琵琶骨被兩條鐵爪狠狠刺穿，將男子整個吊掛起來，那琵琶骨的早已凝結黑，像是吊了絕不止一兩天。

那男子的臉饒是這樣，都不愿低垂著，仍是揚起，聽到他們進來的步聲，他睜開眼睛，冰灰的眸子本是滿不在意的神，拂過夕上時，驀地帶了稍縱即逝的痛楚——

他的夕竟是坐在椅上，被納蘭敬德推進來，他看到，的前包了厚厚的繃帶，以這種包扎的樣子來看，分明了重傷。

夕！

他最不想傷到的人是，卻還是沒能護周全。

是，他知道，從被納蘭敬德設計俘獲時，他就護不得周全了。

只是沒有想到，竟會傷到這麼重。

如果可以，他寧愿這些傷都加諸在他上，都不愿讓眼前這名子再一點苦。

納蘭敬德的目從夕臉上瞄過，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平靜，僅是平靜外有些許不解。

“遠汐侯，你怎麼會在這？你不是——”

“他該奉了你的命，親率十萬斟國舊部去往牡勒山解圍，對嗎？”納蘭敬德接過夕的話，緩緩道。

夕的手在袖下微微收，旋即立刻放開。

“可惜啊，小，你始終太容易相信別人，這些男人一個都是信不得的，如果他照著你的意思去做，牡勒山的圍豈會一直到三日之后，墨將軍增援時，才被解了呢？”

“父親的意思是，遠汐侯坐山觀虎？”

“小，那些男人，都有謀算，不僅僅是遠汐侯。不過，為父不會讓他們再犧牲你的區全這種謀算，看，為父不是把他抓來了，只要你愿意，現在就可以殺了他，當然，還有其他人。”

果然，都被他俘獲了。

但，即便攻城一戰，巽、夜兩軍傷亡慘重，帝君卻都被納蘭敬德所俘，實是令不解的。

“小，為父等了這麼多年，就是今天，現在，為父快要做到了，希你能代你母親分為父的這份喜悅。”

“父親要兒做什麼？”的聲音依舊是平靜的，即便是看到銀啻蒼這般，仍不能有毫的容顯出。

“你母親是苗水第十任族長，你，則是第十一任族長，為父要你，一這塊鷹符，將二十萬族兵聚合起來，令他們從杭京出發，直搗檀尋。”納蘭敬德掏出一塊鷹符，這塊鷹符他最后是予墨，現在在納蘭敬德的手上，無疑只證實了，軒轅聿他們確實出了事。

“父親，我們現在不就是在檀尋麼？以兒如今的子，若再回杭京，豈不頗費周折？”

如果這里是皇陵，那麼，就一定是在檀尋。

帶著幾分試探說出這句話，果然，納蘭敬德贊許地頷首，果然，是聰明的。

“果然是我的兒，真是聰明，連為父帶你已回到檀尋，都瞧出來了。好，那為父就不瞞你了，二十萬族兵現仍在杭京，可杭京城群龍無首，而你又被薄之人所害，重傷，為父為救你，不得已才讓人將你從水路帶回檀尋。幸好，來得及救你一命。當然，一如你所說，你現在回杭京，卻是添了周折。所以，為父想要你發信函于苗水的土長老，讓他以鷹符召集苗水各大部落，集兵力，匯合杭京的二十萬族兵，揮師北上，以你母親在天之靈！”

他若真為了的子著想，就本不會將傷勢這麼嚴重的帶回檀尋，他要的，不過一枚人質。

通過命令土長老，將苗水族民的戰再次挑起。而，此時，外人看到的，僅是他散播出去的兩國帝君于杭京商議劃分領土的休戰協定，卻因著苗水族兵突然起事，里應外合，攻克杭京，只讓人以為，這兩國帝君皆淪為苗水起事的人質。

一時間，無論天時，地利，人和，都是占足。

苗水無疑了鷸蚌相爭的最后贏家。

但，這層贏，卻不過正了另一個人，一直在暗的份。

是的，納蘭敬德若再出現于世人面前，必是要換一個份，這麼多年的心積慮籌謀，難道，他要的，僅是挑起三國的紛爭，令他們廝殺之后，換來大一統的局面嗎？

說到底，這些，不過是他一步步完野心企圖罷了！

所以，他帶來瞧銀啻蒼，暗示，若有任何的不妥協，那麼，首先，銀啻蒼，是第一個會死的人。

接下來呢？

軒轅聿、百里南，他不讓見，就是讓不停地擔心，卻又本不知道他們的境。

只能心甘愿地去完他的部署，不是嗎？

畢竟，的份，對他來說，還有利用價值。

土長老，僅會封的命令行事。

的字跡固然可以偽造，攻到檀尋那一日，必是要見到真人的。

到時候，臨陣倒戈，不會是他所愿的。

天下的大罪人，也必是要由一并去承的。

“父親，兒的修信，若能幫上父親的大業，兒自當竭力而為。”說出這句話，看到納蘭敬德滿意的頷首。

“這個人，小是要他活還是要他死，就看小的決定了，來——”納蘭敬德推著他的椅子，來到一側的一小柱子旁，將的手放到柱上，聲道：“把這個按下去，前面的鐵柱就會從里面燒，這是懲罰背信棄義之人，最后的刑罰——炮烙。烙進去，這輩子臨死之前就再忘不了了。”

納蘭敬德用最緩的語音說出這句話，帶著一語雙關的意思。

夕的手被他覆著，放在那小柱子的頂端，頂端是個活的塞口，只有輕輕往下按，銀啻蒼就會烙死在那鐵柱上。

放上的剎那，差點就要以為納蘭敬德會強迫按下，的手差點就要掙。

可，驟然一想，這，該是納蘭敬德的又一步試探吧。

試探的心里，究竟是怎麼想的。

哪怕，是他的棋子，他要的，該是這枚棋子的無二心。

所以，的手，不能有任何的抖，僅能平靜地覆到那機關上，凝著銀啻蒼。

此時的銀啻蒼，突然唾出一口的沫子，恨恨道：“要殺就殺，對于你這種人，還真以為本侯會為你辦事，本侯的斟國因你所亡，本侯要的，就是看你破城之日，怎麼給軒轅聿一個代，哈哈，你為巽國的罪人，才是本侯要的！可惜啊，天理不公，天理不公！”

銀啻蒼，你這蠢人，一樣的招用兩遍，你不嫌累嗎？

夕的臉上一點的怒意都沒有，僅是輕蔑地道：“就是我這樣的人，不是讓侯爺罷不能麼？等不到我，就說出這番話，行出這些事，真如父親所說，該死！背信棄義的人，都該死！”

語音轉厲，手，徑直按下那機關……

曲醉終散愿相念

只這一按，夕蘊了十分的力，這力的著卻是口。

口愈合的傷再次裂開，一陣腥甜涌上，口仿似有什麼東西要涌出，閉櫻，僅俯低了螓首，一旁納蘭敬德看到這態勢，心知不妙，旋即松開覆住夕的手：“小，怎麼了？都怪為父不好，讓你又被氣到怒及攻心。”

他的手扶住夕之際，夕本按住開關的手，終是地落，子，一并癱在椅上。

蒼白的臉，沒有一的生氣，饒是如此，的依舊閉。

即便，眼前陷黑暗，思緒卻清明著。

銀啻蒼，要他好好的。

這，是唯一能為他做的，相比之，他為做的事，這，算不得什麼。

因為，納蘭敬德能讓銀啻蒼聽到這些話，就不會容他活著出去。

而，不知道還能為銀啻蒼做什麼，才能讓他繼續活著。

僅能拖得一時，是一時。

納蘭敬德打橫把夕抱起，返出得石室，甫出石室的剎那，夕的邊，溢出一口鮮，這口，那麼紅，就像，若干年前，那子前濺出的一樣，紅紅地灼痛了他本向夕的目。

這，不是他的兒，他沒必要疼痛，他臉上剎那的線條瞬間再次變得堅起來。

銀啻蒼看著夕的影消失，他知道，這個子，為了他，定傷了自個。

惟有這樣，方即合了老匹夫的試探，又暫留下了他的命。

其實，這命留著，和死差不多。

若不是，他寧死都不會承這樣的煎熬和屈辱。

只是，活著，就意味著，或許還有機會看一眼。

看到眉眼彎彎的笑，真好。

可，今日再見，他看到的，僅是他的夕，了那麼重的傷，是誰，讓傷呢？

默默地垂下一直不愿垂下的臉，他的心，疼痛。

這些疼痛，攫住他堅忍的思緒，終于讓他從間迸出一聲，抑的低吼。

然，不會有人聽到。

夕再次醒來，聽到的，僅是納蘭福關切的聲音：“小妹，好點了麼?”

點了點頭，前的覺是麻木的，看來，鬼門關前走一遭，的子骨是越來越經得起折騰了。

納蘭福端起一青瓷碗：“來，這是燕粥，補氣的。”

借著舀起一勺粥，湊近夕，他語音低低地想起：“我知道，父親的做法確實讓人難以接，小妹，你也別往心里去，那邊，大哥會想法子照應著他點。”

夕的方咽進一口粥，隨著這句話，這粥含在口里，一時，竟難以下去。

納蘭福，卻都瞧了出來。

“別說話，這，到都是監視人的東西。”納蘭福拿起帕子，替拭去邊的漬意，語音恢復正常道，“瞧你，還是小時的樣子。”

咽下那口粥，納蘭福復舀起一勺粥，送至邊：“銀啻蒼是條漢子，本來父親倚重于他，讓他干涉兩國這一段，只帶你去苗水，卻沒想到，他愣是違了父親的意思，于是，他率十萬斟兵解圍時，著了父親的道，父親命子假扮做你，另派暗人裝一小隊夜兵，造出把你俘獲的假象，他不提防，僅想著救你，結果，就被那子以鐵爪鎖了琵琶骨。那十萬斟兵也中了父親的毒霧彈，悉數被生擒。”

這毒霧彈，是納蘭敬德這數十年研制出的兵，以投石車發，程，人吸毒氣，皆昏迷力，極是霸道。

一語甫落，這口粥再無法咽下去，但，若不咽，卻是令人生疑的，僅能嚼蠟般囫圇咽下。

“慢點喝，還有。”納蘭福加大嗓音說出這句話，復再低了聲音，“這毒霧彈亦是攻克杭京的武，眼下，兩國帝君皆中了毒氣被俘獲。杭京城，如今除了那十萬苗水族兵外，其余的兵力，都被父親活埋了。”

活埋？！

那卻是幾十萬條命啊！

夕帶說什麼，一口氣嗆著，只猛烈地咳嗽起來。

“也包括牡勒山以火炮僵持的兩隊兵力。“

納蘭福淡淡地說出這句話，當知曉這一切時，他的心里，亦是難耐的。

縱然，翼軍強行打開城門，兩國軍隊于城短兵相接時，死傷無數，可，僥幸得以生存的，大有人在。

父親的狠厲，他不能說是錯的，只是，他并不能完全的附和。

所以，他選擇告訴夕，他想，是有權知道這些的。亦是讓明白納蘭敬德行事的狠厲。

夕凝向納蘭福，這一眼，納蘭福懂的意思：

“小妹，父親的蓮教在這數十年中，確實勢力擴張的很快，正是被巽帝有所察覺，才有后來泰遠樓之變，接下去中巽帝借出殯清剿蓮教余孽，不過是父親讓巽帝暫時安心演的戲。也全了父親轉到地下的心思。”

他頓了一頓，又道：

“小妹，不要試圖和父親抗爭，連我都不清楚，蓮教的勢力究竟有多龐大。”

昔日，納蘭敬德除了平定苗水之有功，對于蓮教的平叛，亦是有功的，想不到，不過是一招障眼法。

而就這障眼法，卻是犧牲了太多的人命。

或許。人命在納蘭敬德眼里，本算不得什麼。

“再怎樣，父親始終是疼你的。好好聽他的話，別拗著他行事，我希我們都好好的。”納蘭福舀起一勺粥。喂至夕畔。

夕搖了搖臉，這一搖，不知是對他這句話，抑或是再也永不下一口粥。

燕粥，終究，太腥了，每一口咽下，都是一般地腥。

“那再睡會。”納蘭福將碗放下，復扶躺下，這一扶，聽得低聲問：“聿，還好麼？”

，還惦記著那個男子。

聽父親說，正是那男子一劍穿的心，能撿回一條命實屬萬幸，竟然，還惦著那人。

這就是吧。可惜，他確是不懂的，他的世界，只圍繞著父親一人而轉。

“吸進毒氣后，渾無力，父親關押著，只要你聽父親的話，暫時不會有事。”

的手輕輕地覆住納蘭福帶離的指尖，納蘭福輕輕一笑：

“放心，你關心的人，我會盡可能照顧的。”

這樣，就放心了。

不恨軒轅聿，一點都不。

誰讓，開城門于先，和百里南‘曖昧’在后呢？

躺下，口，不知何時，又開始作痛起來。

而用不了多久，納蘭敬德就該讓寫信于土長老了。苗水的二十萬兵力，若不能為他所用，下場，也是一死。

所以，這封信函，是必發的，只是該如何發，才能讓土長老心里起些計較呢？

顰了眉，沉沉睡去，無夢。

果然，翌日下午，納蘭敬德不僅來探于，并帶來筆墨宣紙。

聽從納蘭敬德的意思，起筆，下函，命令土長老速以鷹符號召苗水各部落首領再次起勢，聚兵于杭京，若得天下，則封侯晉爵，絕不食言。

甫寫完，的面煞白，掌不住地，又是一口噴出，忙用手捂了，仍有些許的從指間滲了一滴到紙上。

“小！”

納蘭敬德喚了一聲，夕執起帕子拭，氣若游地道：“我——再寫來——”

“罷了，你這樣撐著，就這麼發吧，只是這跡——”

話是這麼說，納蘭敬德蹙了眉，夕卻道：

“兒有法子。”

出拇指，只將拇指的指腹順著那未干的漬按了下去，這一按，用了十分的力，按完起指，一個清晰的指印，恰是出現在雪白的宣紙上。

看上去，這樣做，更顯得信函的重要。

實際上，指印中有一道斷痕。那是昨夜以簪尖悄悄劃指腹形的。

土長老是極細心之人，定能領會的用意。

斷者，族兵會按著的命令去往杭京，只是，在那之后，土長老不必以其后的信函容發號族兵。

橫者，取苗水語的諧音，意指族長陷囹圄，土長老識形，保族力要策。

納蘭敬德見這麼做，眉眼微笑

“如此，甚好。”

遂將信函用蠟封在簡桶中，關心地凝著夕：

“好好休息，至多明日，為父就請天下第一神醫來瞧你。”

天下第一神醫——張仲？

納蘭敬德說到做到，張仲出現在夕榻前時，不過是翌日的清晨。

看到張仲面憔悴，與之前仿佛判若倆人一般。

納蘭敬德站在一旁，甫啟，語聲里帶著些許說不出的味道：

“張仲，小的傷并不輕，就看你怎樣妙手回春，三日，讓下得榻了。”

張仲的神肅穆著：

“我會盡力而為。”

“最好如此。”

三日，只是三日。

除了第一晚，張仲替夕診脈時，眉心皺了一下，以后每天僅是沉默地端來湯藥，而夕亦不能去問他什麼，包括，在杭京他的莫名失蹤，以及為什麼又順從于納蘭敬德。

以為，納蘭福說過，這里的一切，都在監控當中。

第三日的晚上，納蘭敬德來到夕房中時，夕恰好由紅侍扶著起，納蘭敬德看能走，心大為愉悅。

“小，你可知道今晚是什麼日子？”

夕輕搖螓首。

“今日是四月廿六日，你母親的壽辰啊。”

母親的壽辰，這于來說，好陌生啊。

是啊，竟不知道母親的壽辰，竟是今日，一直以來，記住的，僅是陳媛的壽辰。

納蘭敬德看上去，心好得，親自挽起夕的手，但，還是讓坐在滾的椅子上，一路推出去。

夕有不解，卻聽得他道：

“乖，好兒，為父今晚帶你去陪你母親一同過壽辰。”

他說出這句話，夕瞧到，張仲的面分明是一暗的。

然，只是一暗，隨著納蘭敬德的手勢，張仲亦隨之跟來。

不過半盞茶的功夫，行至一同樣沒有任何軒窗的殿宇。

正中，九條浮龍盤的寬大椅座后，雕刻著一朵遍紅的蓮花，正是蓮教的象征。

納蘭敬德推著夕向蓮后行去，那里，晶瑩剔得，仿是冰雪筑就。

一道銀壑中是一座九層高臺。

夕坐的椅子停在高臺下，慢慢站起，納蘭敬德扶著，一步步登至高臺。

高臺盡，紗幔圍繞中，恰置著一水晶冰棺。

夕看到這冰棺時，心底的某，再次被重重砸了一下。

深深吸進一口氣，趁這口氣沒有吁出時，離開納蘭敬德的攙扶，自個，走到冰棺旁，手，抖地出，那口氣，吁出時，人，仿似再無力氣一樣，撐住冰棺的邊沿，將臉到冰棺上，淚，落在冰棺，順著棺沿，一徑墜落，落至棺底盛開的如同蓮一樣的結晶礦。

“娘······”低喚出這一句，前的傷口，似要再次裂開一樣的難耐。

低徊的眸華，棺中，躺著一傾國絕的子，著一襲紅的嫁，好像，，只是在新婚的那夜，先行睡去一般。

可，這一睡，哪怕沉睡千年，卻再不會醒。

張仲隨著他們一并登上高臺，他的手握拳，只是，運不出一分的力。

是的，為苗水的木長老，他通醫，卻不會武藝。是以，在三國起了滅苗水之心時，他曾分別潛三國，以探虛實。卻未料在巽國被人察覺份，隨行的護衛掩護他時悉數被殺，他雖逃，也只剩半條命，機緣巧合下，結識了陳媛，亦在彼時，他才恍然發現，對伊瀅有的，并非男間的，僅是如兄妹般的關懷。

可，饒是這樣，眼前的男子，卻是不信的。

“張仲，怎麼，不上前看一眼嗎？沒想到，我會用這個法子，保住伊瀅的尸吧？”納蘭敬德自負地道。

“是，我沒有想到，連先巽帝的棺樞都為你所用。不過，既然你連他的地宮都占為己用，這，自然不稀奇。”

“軒轅煥然那個老家伙，哪配用這冰棺呢？你可知道，先前我保存伊瀅的子多辛苦啊，要用多寒冰護著，方能將的子保存到了冰棺出現的那日。”

納蘭敬德行至冰棺旁，他癡迷地將手到冰棺上，仿佛，到的，就是伊瀅的臉。

沒有冰棺，用寒冰護著，確實很難，必須要每日有相當數量的寒冰供給，真的太難。

“即便這麼難，你也做到了。包括讓火長老，不惜背上判族的罪名，聽命于你這麼多年。”

“誰讓他想得到伊瀅呢？誰讓伊瀅最初的是你呢？。你讓他嫉妒，他當然識時務者為俊杰。”

“如果，我告訴你，伊瀅的不是我，你相信嗎？倘若我再告訴你，從小就被你當棋子培養起來的夕，是你親生的兒，你信嗎？”張仲閉上眼睛，說出這句話。

納蘭敬德神大變，目向張仲：

“夕本就是我的兒，何用你來說！”

“到現在，你明明心里不信，為了自己的計較，卻還利用著，你可知道。這麼利用下去，你和伊瀅唯一的兒也會毀在你的手里！”

原來，母親手札中，接生，以及后來救于水中的，果真是張仲。

他每次都是從水池潛，所以，才讓母親發現，這生機的吧。

那園草即為他所栽，定是全了母親畫里的相思意，只這相思，怕是應在作出那畫的一人上——

“納蘭敬德，伊瀅心里的，確實不是我，也不是你，心里有的，僅是短短進獻貢品那段日子，為描繪出一千多幅畫的國主。”

一千多幅畫？夕有些震驚。

可。彼時的母親，面對這樣的意，豈會不容呢。

然，夜帝是懦委的，他所能給予母親的，不過，僅是那一千幅畫罷了。

“夜帝？！”

他不是不知道伊瀅和夜帝之間的一段，是以，他一直試圖最先挑起夜、巽兩國的紛爭。

可，他以為，伊瀅和張仲之間亦是有著私，畢竟，張仲不止一次去過旋龍，被他察覺一次以后，他發現伊瀅懷了孕，當他問伊瀅這孩子的父親是不是他時，是否認的。

難道真的——

“不過，都不重要了！的是誰，再不重要了！”

他不容自己再想下去，今晚，要做的事，他不能忘。

他輕擊掌，四周冰雕的幕墻突然翻開，在這幕墻后，赫然現出三冰晶柱子。

這三柱子，按著三國的方位，分別綁住三國曾經或者是現任的帝君。

夕本俯在冰棺上的臉，聽到聲響，起去時，旦看到，除了銀啻蒼的琵琶骨仍被鎖住外，百里南和軒轅聿的況看上去卻是要好很多，只是，都似昏迷地被懸在冰柱上。

“父親，您這是要做什麼？”

“忘記你自己說過的話了？背信棄義者，都該死！看著他們，每個人都曾負了你，他們的父皇，也曾負過你母親，所以，難道不該死嗎？”

夕眉心顰，現在的納蘭敬德，突然陷一種瘋癲的邊緣。

納蘭敬德靠近夕，雙手扶住的肩，這一扶，讓他有些不悅，夕的肩似乎在瑟瑟發抖，這，不好。

哪怕僅是利用，他也要以絕對的王者姿態，傲視眼前的所有人。

“小，為什麼發抖？對了，忘記告訴你，土長老已率苗水新募集的三十萬族兵，即將抵達杭京，只待這五十萬族兵匯合，就會揮師北上，所以，一來，以這三位帝君的作為苗水出征前的賀祝，二來，你母親在壽辰之日，收到這份祭品也定會很開心的。”

夕甫要啟，納蘭敬德卻將的手，放到冰棺旁的一柱子上，柱子的最上端放著一水晶魚瓶，柱子下面鑲嵌著一圈五十的寶石，現在，的手就放到這圈寶石上，伴著納蘭敬德幾近在耳邊的聲音：

“來，轉一下，這三冰柱就會生出冰刺，扎進他們的心臟，讓他們的，流淌到這池中，讓你的母親，在壽辰之日得到最好的祭品吧，這樣，你就是一統三國的皇，是的，皇！你母親這輩子都沒到達的頂峰，你到達了，多完！”

的手仿佛烙到被火燒得滾燙的鐵塊一樣，想收手，納蘭敬德卻鉗住的肩膀，讓本收手不得。

但，在此時，只聽高臺下，一聲音帶著不服囂道：

“父親，枉我喚你一聲父親，原來，最終你的大業不僅不會給我，連大哥都不會予，只是白白便宜了這個人！”

循聲去，正是納蘭祿，他一戎裝，站在下面，眼底，滿是沸騰的怒氣。

“阿祿，這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？”納蘭敬德挑了一下眉，頗似不滿地道。

“父親對我的態度，難道讓兒子對你依舊恭敬有加嗎？兒子今晚算是明白了，終究不過是父親的馬前卒，拼死效力的份，連杯甜羹要分，都是不可得的，是啊，泰遠樓那次，你為了籌謀，竟狠心打斷我的，我就該知道，在父親的心里，我是個屁！”

納蘭敬德并不為所，只是看著納蘭祿，納蘭祿語意噶，惡狠狠道

“你既為刀俎，我缺不甘為魚！”納蘭祿地說出這句話，將指尖抵于際，輕吹一哨，旦見，從殿外躍進幾名紅著的男子，手持著明晃晃的大刀。

“今日，是父親最子的壽辰，這地宮所有的暗人都被父親賞了一碗酒，所以，他們現在都很困，再不會來干擾我們。父親，就讓兒子送你一程，也算是盡了我們父子的意一場吧。”

“好，好，好！為父會記得阿祿的意的。”

納蘭敬德松開縛住夕的手，將目定在納蘭祿的上，當那幾名紅男子躍踏往高臺來時，只見，納蘭敬德雙掌一翻，幾道紅過，那尚躍至空中的男子，只見一閃，恰化為橫飛的碎屑。

一點聲響都沒有。

紛灑落到潔白的冰雪地的，僅有片和。

納蘭祿驚愕莫名，卻聽得張仲在旁暗淡地道：

“你終是練了這種邪門武功，手印。”

“呵呵，為什麼不呢，你們苗水至高的武學，為什麼我不練呢？說來，還得謝謝火長老。”

張仲沒有再說話，這種武功歷來只有族長和長老知道，可，卻是苗水的忌，百余年來，是沒有人去練的。

源于這武功縱極其霸道，卻也有著致命的弊端。

他起初恨過火長老，但在那一年，當他以神醫的份再次見到火長老時，才明白，火長老亦是苦的。

先是被利用，接著，當火長老知道伊瀅已死時，表面做再無退路的臣服，并投誠地獻上這本武學，暗里則是讓其終有一天自我毀滅。

所以，他在族中甚提及火長老，只在決定讓木長老這個份徹底消失時，才告訴風長老，火長老將夕接出旋龍，帶回巽國養長大，借此，希苗水在他‘死’后，念在夕的份上，放過火長老。

因為，倘若沒有火長老，或許，夕不會活到今日。

他的目向柱上那瓶魚，該是千機吧。

當年，火長老瞞著族長，私藏下三瓶千機。

一瓶，納蘭敬德因伊瀅之死，遷怒夕，將千機與其服下，要熬十年的折磨再死去。事后，卻發現火長老在其植下天香蠱，納蘭敬德將火長老殺之，火長老卻道，用天香蠱制其毒，待到其長大，若遠嫁夜國，一旦與夜帝合，則天香蠱散盡，恰能就挑撥夜，巽兩國之事。而那畢竟是許多年后的事了，火長老要的，只是保下夕。

另一瓶千機，該是伊瀅死時，納蘭敬德予軒轅煥服下，卻不料，差錯地，為軒轅聿所服。

他不忍千機殺孽太重，又知世上再無天香蠱，方以天下第一神醫的份在軒轅聿甫服下，覺到子不適，太醫院束手無策時，暫了千機的毒，亦因此為軒轅聿的師傅，后來，又知道了軒轅聿孿生兄弟軒轅顓的存在。

這麼多年，接近三國的帝王，他最初是有企圖的，伊瀅死后，他想過為伊瀅到的不公報仇，而獲得三國帝王的信任，再施以離間，無疑是最好的法子。

只是，一年年的過去，他發現，看著這些帝王慢長大，他最終沒有辦法下手，最終選擇，讓其中一個份——木長老，徹底的死去。也了去，心中的恨念。

伊瀅是那麼善良簡單的子，不會愿意蒼生因生靈涂炭。

可，納蘭敬德，卻終讓了這場浩劫的源頭。并且，以納蘭敬德如今的冥頑不靈，本是聽不進勸了。

現在，這是最后一瓶千機。也是他這次來地宮，除了納蘭敬德脅迫外的，唯一的目的。

他趁納蘭敬德不備，移近那瓶千機，卻聽得納蘭敬德低吼一聲，原是納蘭祿親自沖上前來，將手中的劍直刺納蘭敬德。

“孽障！”納蘭敬德怒吼，只將夕向一旁推開，夕上有傷，張仲下意識立刻上前扶住夕，卻見納蘭敬德并不以手印對之，僅將手擋住納蘭祿刺來的劍，順勢再將納蘭祿的劍慣出。

這一#，劍鋒擊至冰棺，但聽得“噹”地一聲，接著是“嘩”聲響起，那冰棺從劍鋒刺進，蛛網一樣，四散開，頃刻間，化為一地的齏。

這層齏上，伊瀅的尸靜靜地躺在那里，總依舊如生，不過片刻，的上，卻急劇的起了變化。

無論事夕抑或張仲，看著這變化，心底，除了震驚，僅是無奈，以及悲慟。

紅白骨，彈指一瞬。

納蘭敬德慌張地抱起伊瀅時，昔日傾城姝，只化為一捧白骨，除了那墨黑青猶在，其余，皆不復得。

也在此刻，納蘭祿拾起掉落在齏上的劍，刺進納蘭敬德的背部。

納蘭敬德發出困一樣的嘶吼，眼睛在此刻變赤般的紅烈，他一手抱著骨不放，一手結出一個碩大的手印，直向納蘭祿罩去。

隨著橫飛，不過，是一場親的泯滅。

第二次運用手印了。

張仲的心里浮過這個念頭，卻見納蘭敬德毫不在意背上的傷，發出一聲臆語：“瀅，為什麼，直到現在，你還要離開我，為什麼？我把你獻給軒轅煥，我也不愿啊，可，被他發現了，我如果不獻你出去，王府就完了！而我想出人投地，你也說過，我沒什麼配的起你，是的，我只是一個異姓王爺，但我你，我以為占有了你的，就能擁有你的心啊，為什麼，你卻連最后一的奢都不給我，寧愿死，都不要我呢？”

“所以我恨夕，是！是第二次跑到繡樓，你才會選擇死的，是！所以，我要殺了！殺了！”納蘭敬德吼出這句話，將手中的白骨放下，回頭，目狠地向夕。

張仲一驚，意識到不好，可，他沒有任何武功，本是阻不得納蘭敬德的。

按著手印的致命弊端，一個時辰，他再施一次就會經脈逆流致死，只是，這一次的代價，他不希是犧牲夕。

張仲眉心稍顰間，卻聽得夕道：“敬德，你這麼做，我很心痛。”

這一語出，夕已掙開張仲的相扶。

“敬德，你知道嗎？占有一個子的，其實，并不能得到的心。”

“這個孩子，是你強行占有我留下的，我雖然生下，但，我不想告訴你，是你的孩子。我怕你再強行把從我邊帶走，畢竟，我被困在旋龍中，是我唯一的依賴。”

“你呢，因著孩子，卻再將我的心傷。”

“你帶我離開中，本來我該為恢復自由激你，可逆卻把我獻給軒轅煥，你知道，一個子被迫伺倆人的滋味嗎？兒看到第一次，我都沒死，何況再讓看到我被囚于繡樓呢？你該知道的，不巧被瞧到的第二次，是我想殺了你，我夠了這種日子，我不知道下一刻，你又要對我做出什麼樣的惡行！但，正由于當著孩子的面，我下不去手啊，或者，我也本沒有法子讓自己去殺你，所以，自殺，是我唯一的選擇。這一輩子，哪怕到死，你都沒有了解過我，你說我，卻始終不珍惜我，也始終不在乎我心里的想法……”

帶著記憶里的片段，帶著手札中母親的，說出這些話，不知道，模仿得像不像母親的口氣，只是，足夠了。

納蘭敬德發出一聲咆哮的喊聲，接著，松開手里的白骨，起，雙手結手印，往那雕刻的蓮上轟去。

是的，轟去。

但聽“轟”一聲，蓮隕碎。

而納蘭敬德就站在那，再沒了一靜。

張仲的手再次攙扶起夕，低聲道：“他去了。”

夕閉上眼睛，沒有淚落。

不愿意讓母親的白骨就這樣放著，解下上的外袍，蓋到那捧白骨上，甫將袍子離手，突聽得納蘭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：“小，快走！”

聲音十分急促，似有什麼危險即將來臨。

起，看到，各個渠中的水銀開始呈現出不安分的狀態，好像，汩汩地似要淌出一樣。

納蘭福就站在三冰柱旁，分別啟機關，放下冰柱上的人，一只手還扶著同樣昏迷不醒的慕湮。

張仲迅速下得臺階，取出隨的藥丸分別予三人服下。

三人蘇醒的速度還是快的，只銀啻蒼因被鎖住琵琶骨，行最為不便，然，現在亦是沒有時間去替他療這傷勢的。

張仲扶著銀啻蒼，慕湮和百里南相互攙扶著，軒轅聿則是獨自登上高臺。

五人登上的剎那，底下的水銀終是漫了出來，洶涌而絕對的漫了出來。

“你們快走，順著殿門出去，一直往左，就能抵達陵墓的出口。這里，很快就會被水銀淹沒，那朵蓮是父親特意設置的讓整座陵墓被水銀掩埋的機關。”納蘭福匆匆說出這句話，容張。

接著，他松開扶住的倆人，夕突然覺到不對：“大哥，你呢？”

納蘭福手扶住佇立在那得納蘭敬德，笑道：“小妹，別恨父親，他這麼做，僅是為了證明自個，不輸給任何生來就是帝王的人，哪怕出卑微，依舊可以謀得天下。答應大哥，別恨父親。”

“大哥，我答應你，但，你得跟我走。”

“不了，我已經習慣待在底下了。快走，那些暗人被納蘭祿暫時制服，你們出去后，蓮教的余孽該會滋事，但，群龍無首，不會再有多大的危害。可，那畢竟都是命，能放，大哥求你，還是放了吧。”納蘭福說完這句話，只扶著父親坐下，再沒有聲音。

一旁，軒轅聿暗著臉，瞧了一眼，只與百里南相互扶著，并未看他一眼的慕湮，絕然抓住張仲的手臂，執起殿宇上的垂落的紗幔，借力往殿外掠去。

百里南的臉有些蒼白，前的傷卻是經過包扎理過的，他了一眼夕，又了一眼慕湮，夕只往后退了一步，百里南明白的意思，遂勾住慕湮的腰，同往殿外掠去。

高臺上，僅剩下銀啻蒼，他出一抹笑靨，睨向看起來有些失落的夕，然后，將一只手遞于，一只手執起殿宇上垂落的紗幔，道：“族長，讓我帶你走。”

一句族長，夕知道他的用意，現在，是伊汐，風長老的妻子，這樣，他才能不避嫌的拉住的手，不是嗎？

再回眸了一眼，納蘭福，納蘭敬德，以及袍衫下母親的白骨。

，帶不走他們。

心底，酸地涌起些什麼，僅能閉上眼睛，請頷首間，的手放在他的手心，銀啻蒼修掌一手，握攏的手，一并掠起。

耳邊，是呼呼的風聲，稍睜了眼，仔細瞧著銀啻蒼的傷勢，卻聽得他的聲音響起：“怎麼，對我的興趣了？”

這句話，說得倒是輕松，仿佛，那些傷，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一樣。

只是，知道，必是嚴重的，他的傷口因著施展輕功，此刻，滲出些許的來。

“若想讓我減輕點負擔，抱我。”

他的聲音了，帶著初見時的不羈。夕的手猶豫中，看到他肩胛骨的傷口，終是手攬于他的腰部。

一路借著紗幔掠過去，待到了轉角，瞧見百里南稍停了形，將手中的紗幔擲扔給他們，擲扔間，百里南方換手抓住下一紗幔掠去，但紗幔垂掛的地方除了大殿以及殿外狹長的回廊后，便再是沒有了，需要以腳掂住可以借力的一切什上，騰空向前掠去。這樣施展輕功，無疑對上帶傷的人是種毅力的考驗。

軒轅聿看上去并沒有傷，因此攜著張仲一直掠在最前面，亦毫未曾停過步子。

百里南縱了傷，畢竟恢復了也有大半月，并且慕湮該習得些許的輕功，合倆人的力往外掠，也不會很難。

而銀啻蒼重傷，又加帶著不懂輕功的夕，明顯吃力很多，在快到一廊盡頭時，銀啻蒼踩住一小塊石壁凸起，突然一，顯見就要跌落下去，而下面的水銀正在以更快的速度開始吞沒一切。

夕并不驚怕，只牢牢攬銀啻蒼，銀啻蒼深吸一口氣，驀地甩開發，那三千黑發仿似堅韌的繩索一樣攀纏住前面的一橫梁，而他稍穩形后，復向前掠去。

發分揚間，他帶著，往前飛去。

一路飛去，黑發寸寸雪。

這，就是瞬間白發吧。

他，終能攜著他的結發妻子，在這飛掠中，仿似度過了一生。

真好……

夕在他的前，僅留意著他肩胛上不停流，毫未曾注意這些。

蘊上最后的功力于發上，借著這力，他帶著終隨前面的二對一起，接近了陵墓的出口。

出口的室門現在是閉的，正上方有一塊龍形的浮石。軒轅聿抬首忘了一樣那浮石，口道：“斷龍石。”

這一聲出，百里南和銀啻蒼對于這三字不會陌生。畢竟，亦都是帝王，這石。實屬帝王陵墓的必備。

納蘭敬德啟機關，以水銀淹墓，自然陵墓口不會開著的。除非啟著斷龍石，石放之日，陵墓開啟。但，僅能用一次，一次后，這座陵墓將徹底的被封閉。

石很高，他們三對都倚附在墻壁上，隨著水銀逐漸洶涌漫起，其實，容不得再有任何猶豫，哪怕石后是機關，都是要試一試的。

銀啻蒼思緒甫定，突然松開夕的手，只把的子擲扔給軒轅聿，擲扔的瞬間，他的白發纏于夕的腰際，使在空中不至于失重墜下。

軒轅聿滯了一滯，夕的子卻已到他的跟前，張仲不由分說扣住夕手腕，夕這才看到腰上纏著的銀咻地一收，一收間，銀啻蒼的形徑直掠向那最高的斷龍石。

他，烏發竟雪？！

看著他掠上去，夕察覺到所有的思緒都被不詳之籠罩，只喊出一句：“蒼，回來！”

斷龍石隨著這一句，已然被按下，按下的瞬間，石中刺出一極細的尖刺，進銀啻蒼的前，他，再是彈不得。

不過，下面的人，該不會看到。

這刺，太細，太細了。

任何人要這斷龍石，總是要付出代價的。

畢竟，一念生，即是一念死。

懸掛在陵墓的最高，他冰灰的眸子向下去，他最的子，抬起螓首，著他，滿臉，都是淚水。

又為他哭了，真好。

軒轅聿，你會吃醋嗎？

他閉上眼睛，僅說出一句話：“帶走！”

這句話，拼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出，帶著嘶吼的意味。

“不！”

夕喊出這句話，口一甜，前的傷口再次崩裂，崩裂中，軒轅聿的手抬起，重重擊于的頸后，再作聲不得，眼睛卻倔強地不肯就此閉上，只盯著斷龍石前的那抹影，不要走，不要這個蠢人以為就這樣，可以有千年之約，不要。

不要的是這個，還是不要他犧牲自己呢？

頸部的疼痛抵不住，哪怕，的眼睛始終想睜開，卻，在最后只看到，漫天銀飛舞間，銀啻蒼凝著，邊漾起笑弧，輕輕翕，沒有聲音，但，瞧得懂口型，那個口型僅是三個字：“我你……”

他從沒親口和說過的三個字，最后說的時候，沒了聲音，而亦是陷一片黑暗。

夕如，皇陵的后山上，張仲獨自一個行著，他的手上，拿著那瓶千機。

世上再無天香花，或許，惟有這，能一試。以毒攻毒，他不知道，有沒有把握。

不管怎樣，終是要一試的。他甘愿被納蘭敬德所俘，為的，不就是這世上，僅存的這一瓶千機嗎？

不到最后關頭，他不敢輕易去試的法子，因為這樣，或許，只意味著九死一生。

四月廿七日，傳聞與杭京商議國土劃分的巽、夜兩國帝君忽在檀尋城郊皇陵出現，然，此事僅有數接駕員知悉，并未計史冊。

同日，巽帝詔工部，先帝皇陵年久失修，恐有塌陷，著工部立刻重新修葺皇陵。

其間，偶有著死士在檀尋滋事，亦被軍分批鎮，不過三月，死士，漸過眼云煙。

四月三十日，杭京一役，，兩國兵力遭重創。亦因此，巽、夜兩國國君于杭京，抵返檀尋簽到協約，兩國從即日起各休養生息，夜國邊陲十二城暫劃于巽國國土二十年，期滿后再行較量，以最終確定這十二城的歸屬。

杭京一戰中表現驍勇的驃騎將軍、建武將軍、墨將軍皆按品級加進爵，墨將軍功績猶為突出，拜至上將軍。

五月初一，夜帝攜一子返回夜國，該子正是昔日引起兩國戰端的夫人，外界周知，是夫人遭意挑起兩國紛爭的人迫害，幸得于火中僥幸逃，燒死的不過是其婢梨雪，其后做口供的梨雪實是人唆使冒充的。該假冒的梨雪自被嚴懲不怠。

夫人隨夜帝返回夜國，在其后數十年中，為輔佐帝君的一代賢后。其父慕風亦隨得天年于夜國。

五月初二，援助杭京的苗水族兵被帝贊大義之師，特恩準苗水族今后不用每年納貢，并族中長老及各部落首領位比王爺，得爵祿。自此，苗水徹底歸順巽國。

五月初七，因陵墓被閉，工部耗時十日打開皇陵，除見水銀汪洋外，連先帝水晶棺樞都不得再見，遂無奈，復旨于帝，帝容微變。

太醫院院正張仲以年老衰為由，刺去院正一職，返歸鄉野，帝準。

此外，還有幾樁事同發生在這一月：四月初，太后昭告六宮，中宮皇后西藺姝小產崩薨逝。

同月，西侍中被應中書令彈劾，結黨營私，買賣職，因榮王遇刺，此時又牽涉到正一品員，遂暫且將西侍中足于府，巽帝回朝時，頒圣旨，念西侍中先前兢業于社稷，從輕發落，著西侍中致仕。

自此，三省長除應中書令后，又呈現出一派新的格局，這新的格局，無疑在巽國休養生息的二十年，更利于巽帝的制衡。

五月初一，巽帝就皇貴妃納蘭夕私出宮，趁帝牡勒山被圍時，打開城門迎接夜兵在后一事，于早朝時提及，賜皇貴妃鴆酒以平天下臣民之怒。

此意出，前朝嘩然，尤以墨將軍一人，猶為激，不惜當朝諫帝，皇貴妃非但無罪，反右功于圍城苦戰，甚至于，他的那些功勞，都是拜皇貴妃于背后巧施巧計就，若非因二萬四的戰俘，皇貴妃絕不會輕開城門，固是婦人之仁為對戰時所不可取，然，皇貴妃為巽國子民之心，卻是其心可鑒天地。

但，墨將軍話未說完，巽帝拂袖而起，言，此事，朕意已決，不必再議。

墨將軍就此長跪殿外不起，任其余諸臣一再勸說，都置之不理。

軒轅聿回的天曌宮，太后的儀仗正行過來，他睨了一眼太后，只稍做請安，便行往正殿。

太后旋即跟進，摒退眾人。

殿，哪怕是五月近夏，沒來由地，卻讓人覺得冷森森。

“母后，是來勸朕免皇貴妃一死嗎？”

太后只從袖中拿出一道詔，遞予軒轅聿：“這是皇上出征前，留給哀家的詔，上面說的很清楚，一旦他有任何不測，皇貴妃若選擇出宮，哀家必會想法子讓海兒同去，若皇貴妃愿留在宮里，則出冊海兒為太子外，必正皇貴妃的份。”

縱然，詔上沒說，該怎麼去做，可這是皇上拜托做的事，是以，步步為局，必是會全了這一事。

現在，一切看上去，終是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。

卻沒有想到，還是，不盡如人愿。

唯一的變數，怕去想，卻做的，這已是不容置疑，被在暗的事實。

“份？此等JIAN人，難道，朕還要容不？”

還要瞞麼？

“顓兒。你騙得過所有人的眼睛，卻騙不過哀家。”太后說出這句話，語音里滿是落寞。“從你回來的那日開始，哀家就知道，皇上定是出事了。被圍牡勒山的失蹤，本不是外人眼里看到的那樣有驚無險，不過是全你的代位。”

“母后還想說什麼？莫以為用這個作為要挾，朕就會怕了母后，母后莫忘記，頤景行宮中，父皇究竟是暴斃呢，或是有人蓄意為之，哪怕事隔這麼多年，朕想，總會有人相信朕說的話。”

太后的臉慘白。

頤景行宮，怎會忘呢？

那一日，下了好大的雨，軒轅煥摒退了所有的宮人至院外，獨自一人待于宮。

想趁著行宮的機會，能挽救一下和軒轅煥越來越冷淡的關系，遂端著點心，進的殿，恰看見，軒轅煥在用丹青描畫這一幅仕圖，見窗子仍開著，上前，替他闔上窗子。未料，這一闔，恰有幾滴雨濺落在紙上，那紙蘊開了，仕的臉，也就化開了。其實，那幅畫，因軒轅煥并不擅長丹青，卻是拙劣的，但，這一化開，只引來軒轅煥的然大怒，他用力掌摑于的臉，和著臉上火辣辣的痛，終在剎那，忘了理智，斥問了軒轅煥一句，難道結發夫妻這麼多年，都抵不上一幅畫？

這一句，更引起軒轅煥的大怒，說不配提結發這個字，他可以立為后，亦可以廢了，莫以為做了皇后，就是他的妻，不過是代養太子的工罷了，對，他的興趣從來僅是最初的燕好上，再無其他，說罷，軒轅煥怒極執筆就要下廢后詔書。

不明白為什麼軒轅煥會那樣暴怒，只知道，不能讓他廢了，求他，苦苦地哀求在他腳下，卻只得他的一踹，這一踹，覺得腹中疼痛，似有什麼東西墜下，原來，竟是得了孕都不知曉，那一刻，幾乎覺得人生所有希都被眼前這個男子奪去，強忍痛站起，執起地上的金步搖就刺向軒轅煥，軒轅煥吃疼，不愿與糾纏，待喚宮人進來，殿外，雨下的那麼大，宮人卻是聽不真切的，他不得不走到殿前去喚。

也就在此時，用盡全力氣，將金步搖細細的簪尖刺進他的頭顱，他栽倒于地，頭后，滲出些許來，那順著雨水蜿蜒了出去，盡頭，是一雙驚惶的眸子，正是軒轅顓，他本來不會再明里出現，僅是由于軒轅聿午時飲了軒轅煥不想用的參茶，突腹疼難耐，方大著膽子穿軒轅聿的裳出來尋找。

卻是目睹了這一幕。

簪尖進頭顱，等凝結了，若說是暴斃，礙著皇上的龍，不會有人細察，只是，那日的雨，終了心里難以逾越的魔障，再見不得宮里的甬道有積雨，也見不得紅的花朵飄落于上，因為，那樣，僅讓再次想起那日的一幕。

而這一幕，也了他們母子間，一道默契地不會對外宣揚的事。

今日，重提這一事，是想讓不管這事嗎？

順著軒轅顓，僅輕輕問出一句話：“皇上，是不是已不在了？”

軒轅顓沒有立刻回答，對這，不到最后，他不會輕言死，或者生。

他的沉默，只讓太后的子猛地一震。

的聿兒不在了！

口悲涼得仿似要站不住，用手撐住幾案，只再說了一句：“那日的事，母后做了，就不會悔，也不會再怕了。”

說完這句，往殿外行去：“顓兒，畢竟是皇上最的子，若你要殺，哪怕皇上的死，和或許有著關系，但，這定不是皇上愿意見到的。”

“好，既然是朕的最，那依著母后的意思，朕在死前，再予以圣恩雨一次！”

太后的步子再沒有停下，他，聽不進勸了。

或許，惟有合前朝的之力，才是唯一的轉圜。

畢竟，夕沒有錯。

哪怕有錯，偶要保得的周全。

殿恢復寂靜。

而，承恩車的聲音，終在殿外響起。

他翻了的牌。

真正的原因是在昨晚托李公公遞上那張箋紙后，他準備以另外一種法子，讓得到徹底的辱，以及死心。

夕蒙著雪面紗，被迎往恩車。

今晚，是的侍寢之夜。

是在巽宮，或許有著實質質的第一夜，也是最后一夜。

因為，帝王臨幸后，或許，天明，就會按著諭旨將賜死。

一步一步，走向恩車，車簾放下，明的眸子里，并沒有一分懼怕，僅是淡定安然。

一夜承歡，迎接的，便是死亡。

這，是的命。

看似為巽宮罪人，該有的命。

該做的，都已經做了，君心，若還沒有轉圜，能怎樣？

不能在怎樣了。

進得承歡殿，漫天的明黃的紗幔后，那本來十分悉，現在，卻陌生的影就佇立在那。

近前，他的手一揮，一張箋紙輕輕地從他修長的指尖，墜落在地。

正是，托著李公公呈給他的紙。

“眾口鑠金，使君別離。君如收覆水，妾罪甘鞭捶。死亦無別話，愿葬君家土。”

寥寥六句，從他的薄里讀出時，帶著哂笑的意味。

“皇貴妃做出那樣的事，又在皇陵中通遠汐侯舊難斷，水楊花之人，偏還是做出這樣的詩詞，真是讓朕不恥。”

縱然，張仲在臨行前囑咐他，切莫為難夕。落進他耳中，分明只是張仲的護短。

“皇上，臣妾除了您之外，再無其他。臣妾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！”聽到遠汐侯三字，強忍住心頭的悲涼，方能說出這句話。

“哦，是麼？”

軒轅顓眉心一鎖，這話，百里南臨行前，亦是對他提了當日城的行，可他只做未聽見，這麼多男子要保，難道，真的沒有私麼？

不管怎樣，當他和師傅在知悉軒轅聿失蹤，那麼辛苦，繞過夜軍，避過巽軍，在山谷，發現軒轅聿時，雖得師傅相救，卻已如活死人一樣時，他才知道，軒轅聿竟然為了和腹中的孩子，不惜放棄自己的命。

從那時起，他再容不得這個子。

哪怕軒轅聿醒來，會恨他，他偏是再容不得。

一如，他活著的唯一意義，僅在于看著他的弟弟為萬民敬仰的君王。

可，這一切，都被這個子，一手摧毀，和的母親一樣，都是禍水。

哪怕曾經，看到忍的堅強，讓他有過心，現在，不會了。

辱，讓徹底死心，讓在死前嘗到同樣的心痛，是他所要的。

他走近，手抬起的下頜，他看到，的眸底，一片清明，竟沒有一的霧氣，真是討厭啊，假惺惺地可以。

“想朕再臨幸你一次麼？”問出這句話，他湊近的櫻。

他看到的哆嗦了一下，這，讓他覺得很滿意。

“朕今日召你來，外人看來，是朕對你還有一點的意，可惜啊，朕，本就不會你，讓你過來，是讓你看著，朕是怎樣臨幸別人的，你加諸朕上的恥辱，朕還你一次，也算是公平。”

他輕擊掌，殿外，走進一子，納蘭夕的子一震，往后瞧去時，該是低位的宮嬪，地站在那，而軒轅顓松開夕的下頜，上的前去，只把那宮嬪打橫抱起，往龍榻上行去。

夕就這麼站在那，聽到哀愁的歌謠聲，似從殿后傳來，但，這一次，知道不是，所謂的哀愁歌謠聲，僅是那風吹過沒有關嚴的窗棱，穿過室八寶屏風隙時的聲音。

這哀愁，皆因著心境所致，所以，后來，很長一段時間，因著軒轅聿的憐，住于這承歡殿時，是從未聞到的。

明黃的紗幔紛紛揚揚地落下，站在那，聽著，紗幔里不時響起的曖昧的聲音，心，疼痛。

前的傷，能愈合，可是，心底的傷，誰能愈合得比較快，才會幸福吧。

站在那里，知道子時，按著規矩，那宮嬪是要離開的，垂下螓首，不去看那離開的宮嬪，亦因此錯過了，宮嬪臉上一抹異樣的神。

這抹異樣僅在于，這宮嬪覺到皇上是不是不能行人事了，竟讓喊了半天嗓子，卻沒有真的臨幸于。

而這些，夕不會知道。

只是站在那，隨著疼痛漸消去，再沒有一的痛楚了。

他攏起龍袍，行至的跟前，甫要讓李公公賜鳩酒時，卻見子一晃，似撐不住般墜委千地，他下意識地拉住的手腕，往后一，一間，只讓他更地扣住的手腕，然這一扣，他是震驚的。

，竟有了一個多月的孕。

自回宮后，每日僅用張仲留下來的藥，并不讓任何太醫近調理傷口。先在看來，該是早有所察覺。

可，為什麼要瞞住自已的孕呢？，

他的手一滯間，卻聽得的聲音虛地傳來：

“這孩于是皇上的，可臣妾若說了，您會信嗎？不過又會以為，是臣妾不想死的借口吧。”

原是如此！

這孩子，或許是軒轅聿最后留下的一脈骨，他能狠得下這心麼？

但，再一按的脈相，他的眉心，再是抒展不得，這一胎，因著前的重傷，氣大虧，比之之前那胎更是不穩，即便張仲該是曾盡心為保胎，而上一胎，耗盡了太多的元，這一胎，分明是保不住的。

所以，張仲只留下了那些藥。

或許，也答應了，暫時不會讓他知道。

呢，定以為，這藥能和彼時一樣護得的周全吧？

而明知保不住的胎，何必再保呢？

這時，李公公的聲音自殿外傳來“

“皇上，有稟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皇上，墨將軍跪在議政殿外迄令不肯離去，眼下，連膘騎將軍等都紛紛隨他一起長跪不起，務求皇上萬不能這般忠心為國的皇貴妃，不然，寒的，是天下百姓的心吶。”

他的眼晴瞇起，這個于，確真是得盡民心啊。

好，那麼，他就讓心甘愿地去死，也免得那一眾臣子不消停！

“皇貴妃，看來，你真是得盡了軍心，連朕都殺不得你了。”

他松開執住的手，僅命人送皇貴妃回冰冉宮。

這一回，不過晨曦初綻時，卻是等來更讓沒有辦法接的事。

離秋端著一碗湯藥，進得殿，站在那，看著這碗湯藥，突然意識到是什麼。

“娘娘懷了皇嗣，可這胎，真真是保不得的，皇上這也是為了娘娘好……”

沒有說一句話，就這樣著那氤氳的湯藥。

他，仍是懷疑清名有損吧。

現在，快到他下朝了。

這，是他的孩子，若他不要，等他親自對說這一句話。

果然，等到了。

他來了。

沒有讓殿外的宮人通傳，他就這樣來了。

“喝了這碗藥。”

他冰冷的聲音在的耳邊響起，冷到，仿佛能將的心一并的冰去。

，終于，再不會有心了吧。

這個深，卻傷最深的男子。

緩緩啟，一字一句，著徹骨的冰寒：

“皇上，真要臣妾喝下這碗藥嗎？”

“喝了它，朕，可以既往不咎。留你一命。”

語音甫落，殿，再也覺不到一的暖意。

他執起宮托盤的湯藥，親手遞于，的手瑟瑟發抖著，終是從他的手中接過碗盞。

皓白若雪的腕上，是新月一樣的痕跡，這痕跡落進他深黝的瞳眸中，終讓他的眸子一收。杭京那五十萬苗水族兵，必是得了暗中的吩咐，方按兵不，沒有納蘭敬德的唆使。

這些，他其實都是明白的。

他要的，不過是個借口，讓他狠下決心的借口，不是嗎？

這一收間，已把那碗盞移至邊，眸華低徊，一顆淚，就這樣墜進湯藥中。

不過一瞬，泛不出毫的漣漪。

這碗藥，是由他親自端予的。不會再拒絕了，該做的解釋，都做過了，為什麼要拒絕呢？

也罷，喝下這碗苦藥,對他的念想，應該都能一并斷去。

喝下藥的瞬間，看到，他的邊揚起了一抹笑意，這笑弧旁沒有笑渦！

一驚間，藥，卻已飲盡。

藥下，兩個月的胎兒，從腹中剝離的覺，不會多痛，只是那纏綿淋漓的黑，仿似生命，慢慢地逝去。

是的，該逝去了，過往一幕幕重現，突然明白了些什麼。

軒轅顓接到張仲的信箋時，是在那一日的晚膳時分。

看到信上容時，他能覺到整個手都在抖。

他覺到不妙，驀地起，急往冰冉宮中去時，再尋不到那抹雪的影。

按著道理，方小產，不該有力氣出去的。

“娘娘呢？”這一聲，似是詢問，又仿佛帶著清明于心的悉。

“娘娘——娘娘——用完午膳后，奴婢以為娘娘歇下了，剛剛才發現娘娘竟然不見了，只留下這張紙——”恬吞吞吐吐地說著，抖著手將一張紙奉給李公公，哀求地道：“奴婢該死，奴婢該死！”

他的手接過那張紙，只看了一眼，旋即狠狠地攥于手心。

紙上僅是五字：死亦無別語。

不管怎樣，現在，不能死！

或許，他已知道，去了哪。

風寒凜列中，他登上麝山，初建完的祈福臺上，那抹雪的影兀自立在那。

略側螓首，仿似就等著他來，等著他到這，他們初遇的地方來。

凝向他，的眸底，咫尺澄寒：

“他……在哪？”

簡單的三個字，從蒼白的中溢出，眸底的霧氣迅速湮起，一顆淚，就這樣掉了下來。

以為，再不會流淚了，這麼多年，再如何，沒有為那一人流過一滴淚。

原來，這顆淚，始終是欠那一人的。

“何必瞞我呢？”

的聲音仿似隔空飄來般遙遠：

“既然孩子，是保不住的，你告訴找就是了，何必用這孩子來我呢？”

“對，是我讓他丟了命，是我的錯，你明了地告訴我，我不會貪生的。不要再用他的份來騙我！旋龍，亦是你吧，你知道，這麼做，讓我和他之間蹉跎了多次麼？我可以去死，但我不要帶著對他的恨去死啊！”

旋龍，亦知道了？

軒轅顓浮過這一念時，以的聰明，怎會猜不到呢？

是的，從他在這里，看到被巨毒赤魈蛇咬傷，竟沒有立刻隕命，加上上的香味開始，他就有了計較。

而張仲每每對他提及天下第一解毒圣藥——天香盅避而不談，更讓他猜到，夕上可能就有千機的解藥，只是張仲怕他做什麼，才不愿告訴于他。

既然張仲不說，他可以自已留心觀察。

三年，讓他終于悉了天香盅的真相。但，因著軒轅聿不愿，他一直沒有得以實施。

于是，他退一步告訴軒轅聿，旋龍中的天香花也可解他的毒，但，要上去，需得兩國帝君同行，再要解毒，卻是不便的。

軒轅聿聞聽此言，命文史取來有關記載旋龍的文獻以及周圍的地理，終于發現，有條水路可能是相通中的。當然，為了確保這條路可行，抵達旋龍谷的第一晚，他就去探了一遍，證實只要水好，那條路，恰是可行的。

旋龍谷宴飲時，恰逢軒轅聿毒發，他好不容易瞞過正進殿的慕湮。卻發現夜、斟二帝著夕已往旋龍去。這無疑是個最好的機會，于是他帶著軒轅聿從水路潛上，再將軒轅聿帶到那栽滿天香花的中，以花迷了軒轅聿的心。

出來尋夕時，繞到另一側，才到和銀啻蒼，他不希瞧出什麼端倪來，畢竟他知道夕方才就在殿外，但，他對慕湮的投懷，做不到無，是以，在時間上，若讓夕發現他比先到，必會起疑。

于是，他用暗擊昏夕，再冷冷質問銀啻蒼為何私帶夕至此，銀啻蒼有所疑他的出現，但，百里南恰在此時出現于銀啻蒼的后，打了圓場，說是宴飲見聿離席，想不到竟瞞過守軍，來了這里。并意有所指的說，還好聿出現，不然真讓外人以為，斟帝帶著昏迷的夕所為何事了。

這一語，說者無心，聽者分明是有意的。

軒轅顓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好的辦法，可以讓軒轅聿不至于醒來時愧疚自責。

于是，才有了后來發生的事。

其實，他的心，并沒有狠到絕決，否則，當初一劍刺死，卻是干凈了。

思緒紛紛間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，履決然踏上祈福臺。

銀啻蒼不在了。

他，也不在了。

何必還在呢？

再也堅持不下去。

翩翩的雪紗隨風舞起，整個人仿同冰雕玉琢一樣的剔，宛如即將歸于天穹的謫仙。

“他，還在！”他在下面喊出這句話。

本待躍下的子終是滯了一滯。

五月初十，巽帝頒下詔書，冊皇長子軒轅宸為太子，太子生母皇貴妃納蘭夕于杭京護國有功，應正母儀，特冊為皇后，賜號：曌德。

五月十一，曌德皇后自請往杭京，為在兩國戰役中死去的士兵，清修悼告三年。帝準。

不覺又是三年過去了。

今晚是除夕，夕手安如送來酒，暖暖的喝下去。

來到杭京，一如初進宮時，自請去暮方庵一般，只是這三年，有了彼時，所沒有的希冀。

明里，是為了戰爭死去的士兵做清修，暗中，卻是為了那一人的活。

因為，軒轅聿因著張仲的銀針封，尚留一口氣在，這口氣不滅，他的人，就還在。

之所以到這，是每月取一滴心尖，供張仲煉藥。

當初，他用他的濾清的千機，最終，讓他的再次充斥千機。

而除了心尖的尚留有天香盅的余效，其他的，再沒有任何解毒的功效，只這一點心尖，實是不夠的。

但，有著其他的功效。

張仲用千機煉制以毒攻毒的藥時，怕控不住毒，終是希能做一點犧牲——每月取一滴的心尖，和著千機，盡量將毒攻毒的危險降到最低。

這，是軒轅顓留下這條命的目的。

也是活下去唯一的目的。

三年了，解藥練的今晚，是忐忑難安的。

安如在旁瞧著的樣子，雖不知為什麼這三年來，總憂心忡忡，但，今晚是除夕夜呀，連都很開心，難道，為皇后不該更開心一點嗎？

此時的安如，早嫁做人婦，夫君是巽朝有名的才子，只等開春，就會往京城求取功名，眼下，懷了三個月的孕，一臉幸福地道：

“娘娘，今晚是除夕哦，還記得三年前，在老槐樹下許的愿嗎？”

“嗯，自是記得，如今，我猜你該是心想事了吧。”

安如甜甜一笑，三年過去了，這次夕回來，沒有問遠汐候的下落，有時，不知道一個人的近況，其實，也是好的。

就全做當年一個遙遠的夢想，放在心頭就好。

“娘娘若也得了圓滿，那今晚，不妨就去還愿吧。”

夕放下手中的酒，是啊，該去還愿了，至比坐在這，傻等著要好。

隨安如慢慢行到杭京陵，彼時，有他幸著，方能沒有停歇地走到臺階頂，現在呢？

始終不相信，他去了。

因為，畢竟，皇陵，哪怕因著水銀的覆蓋，都沒有說找到他的尸，不是嗎？

況且，最終關千他的下落，沒有正式的發詔，總讓人還有著希冀的。

這倆個，今生對來說，最重要的男子，一定都會好好的。

現在，一個人，再難，也會不停歇的走上去。

安如，大概因懷得孕的緣故，也一改昔日的俏皮，沉穩的一步步上得最高階。

老槐樹仍在那，戰爭停歇后，樹丫上掛著的竹筒愈發地多了，但最上面的那三個，猶是醒目的。

“啊呀，這麼高，怎麼拿下來呢？”安如抬起臉，有些郁悶地道。

夕只從旁邊撿了一稍長的樹叉，靈巧的一鉤，其中一個竹筒先是拿了下來，上面是一個安字。

里面寫的容，很簡單：

找到屬于自己的姻緣。

安如，是該來還愿的。

夕復鉤去，這一鉤，上面是一個汐字，安如只喜滋滋地瞧著自個的許愿條，未曾注意到。

的手一滯，終是，緩緩打開竹筒，取出紙箋，上面，竟是空白一片。

猶記起那個千年的約定，原來，在那時，他就放棄任何的許愿了。

蒼——

這一生，虧欠他的，不要千年后再還，千年后，不會再是了。

還有一個竹筒，仰首去，不知道是否該把它取下，畢竟，上面的愿，只完了一半。

是的，很貪心，許了兩個愿。

如今想來，蒼未許的那個，是不是全了的呢？

眼前，有片刻的迷離，再定睛時，驀地，那竹筒竟墜落下來，直抵的手心。

竹筒墜落，愿，就會落空，突然，覺到駭怕，那竹筒仿似灼人一樣的要摔了去，一雙手，卻在此時，堅定地覆上的，不容摔去。

溫暖。

“你在，我，就會在。”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一如手邊的溫暖。

抬眸，墨黑如碎星的眸子，在眼前耀起。

“聿——”輕喚出這一個字，手甫要上他的臉頰，證明，這不是個幻覺，他卻將的手阻了，放到邊，輕輕一吻，烙于的指尖。

是真的。

不是幻境。

他邊的笑渦現。，另一只手，將竹筒的紙箋拿了出來。

天下無戰，與子攜老。

八個字，兩個愿。

終是，沒有虛幻。

酒的后勁真讓人醉啊，不知是醉在他的眼底，還是他的懷里，更好呢？

他將擁懷里，語音在耳邊纏綿的響起：

“這一輩子，咱們再不分開了……”

的眸底落下一顆淚來時，他似有應地抬起的下頷，吻，落在的上，一并，吻去的淚水。

再不會有淚水了。

安如驚愕地瞧著這一切，用手蒙上眼，只往別瞧去。

不遠，好象看到，一抹銀的影子坐于樹上，銀的袍衫，銀的發，就象謫神般地坐在那。

再定晴時，卻又好象，什麼都瞧不到了。

漫天的星辰下，僅有一雙儷影相偎……——

全文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