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夜的承恩，終是以一種十分奇怪的方式結束。

醉妃于龍榻上嘔吐，渾過敏起了疹子，導致不能承恩，被送回冰冉宮。

這樣的描述，在選秀的翌日，以一種極快的方式傳遍了諾大的宮。

甚至于，比選秀更令宮中的嬪妃們注意。

當那自請于暮方庵祈福的醉妃被太后一道懿旨接回宮時，們是懼怕的。因為，這無疑代表了宮里一種風向的轉圜，這種懼怕，隨著醉妃，抵達宮時，愈發有增無減。

三年了，庵清苦的三年，并沒有讓醉妃的容貌有一褪，反是驚為天人一樣。

這，怎麼能讓們不怕呢？

們相信，軒轅聿是喜好的，得寵三年的姝人，倚靠的，不就是那張臉嗎？

所以，如今的醉妃，讓們怎能不擔心呢？

畢竟，三年前，礙著守孝，軒轅聿撤了的牌子，如今，對于這位帝王來說，還有什麼可顧及的呢？

們，不能不怕。

因為，這，或許就意味著，們在宮的煎熬將變得更加遙遙無期。

那些新鮮明的秀，不管怎樣，還是會循著慣例，得到一次侍寢機會，對于們來說，連這樣的機會或許都不將再得。

屬于們的牌子，只會蒙上更深的塵埃。

雖然，在這宮里，有寵有孕的嬪妃都不會活得太長，但，姝人不是個例外嗎？

們也有理由相信，自己會是下一個例外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這位醉妃顯然還是福薄的，侍寢當晚竟會發生這樣的狀況，終于讓們松了一口氣。

們甚至可以預見到，醉妃現在懊悔萬分，又無可奈何的樣子。

但，此刻的夕，卻是淡然的。

今日，借著子過敏，已命離秋稟于太后，婉推了兩儀殿選秀一事。

當然，這僅是其中一個目的。

要的，還有短期不會再晉位份。

的位份已太高，再晉，就是正一品妃位。

高，不僅是不勝寒，更會讓再一次為眾矢之的，或許，還有丟了命。

而，并不能有事。

看似隆寵的圣恩，或許是維系家族的一種選擇，卻不是唯一的。

尤其在如今的后宮，明哲保，是最重要的。

畢竟，回宮這三日，趁閑暇時，翻閱過相關宮里記事的卷宗。

翻閱的結果，只向出一個訊息：木秀于林，風必催之。

三年前，被晉為妃位的翌日，履底部被人了手腳，導致墜落谷底的事，怎麼可能忘記呢？

相信，這雙履是在別有用心的宮人聽到要往麝山去時，才被換上的。

也就是說，在剛進宮，有人就為了準備了這份‘見面禮’。

現在，二哥馬上就能隨軍拉練，等到他真正能繼承父親的軍勛，對于來說，一切的付出，都是值得的。

有什麼，比家人安好，更讓期待的呢？

然，這份期待，隨著負責選秀的躬進來，轉變愈深的不安：

“娘娘，這是今日應選秀的名冊，太后吩咐讓奴婢呈給娘娘覽。”

離秋手接過這份名冊，遞于夕。

夕接過，淡淡看了一眼，手，隨著這一眼，卻滯了一滯：

“襄親王庶納蘭薔，年十三歲。”

竟然會有妹妹的名字，這是沒有想到的。

即便妹妹也到了應選的年齡，但，按著祖制，庶并非是一定要參加選秀的。

可，忘記了，并非人人都視進宮為一種負擔，于側妃莫蘭來說，納蘭薔進宮或許更意味著一種在如今的王府可以為所為，呼風喚雨的資本。

夕合上那本名冊，太后命人把這份名冊現在呈給看，其中的意味，知道。

太后，對昨晚的侍寢十分地不滿。

使的這些小心計，又怎能瞞過太后呢？

而，也知道，是瞞不過的。

一如，始終是要承恩的，不過是時間的問題。

只是，沒有想到，這麼快，太后就會用這種法子，讓妥協。

睿智如太后，果然清楚的肋，并將肋為其所用。

“替本宮備輦。”將名冊還于那，吩咐道。

“諾。”離秋應聲道。

夕的手上臉頰，還有紅疹未褪，以白的紗巾遮面，上輦，匆匆往兩儀殿而去。

未進殿，就瞧見，殿外立著鸞華蓋。

宮能用鸞圖案的，惟有太后和皇后，如今，中宮空置，那麼，必是太后在殿。

隨著通傳，緩緩步進殿。

納蘭王府，一人進宮就可以了。

因為，宮深深，并不是納蘭薔該待的地方，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生向懦弱，本不適合這嗜于無形的宮廷。

所以，哪怕，側妃莫蘭背地里會咒，也要阻去這事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現在，第一列秀還未覲見，一切都來得及。

跪拜如儀間，只聽得太后的語意從殿上悠悠傳來：

“哀家聽聞醉妃昨晚侍寢，卻突然子不適，今日，哀家已準你在宮中歇息，怎麼反又來了呢？”

“回太后的話，臣妾早起略覺好些了，恰呈來名冊，臣妾記著太后的吩咐，不敢相違。”

乖巧中帶著惶恐地說出這句話，依舊跪叩于地。

“哦，是麼？看來醉妃還是把哀家的話當話的。既如此，地上那麼涼，跪著萬一又起了病，倒是哀家的錯了。莫，扶娘娘起來，賜座。”太后頓了一頓，復轉向軒轅聿道，“皇上，今年選秀的日子雖延了兩月，但，更讓司禮局用心擇選了這五十名秀，其中不乏絕，連哀家看了前日畫師送來的圖象，都覺得甚是不錯呢。”

“今日有母后陪同朕一起擇選，相信，選后庭的子，必是甚和朕意的。”軒轅聿淡漠地說出這句話，吩咐道，“小李子，開始罷。”

李公公得命，隨著尖利的嗓音在殿外響起，夕仿佛又看到那一年，也是這樣，一步一步，走進這殿，卻不想，差錯地了他的嬪妃。

五十名秀，每批兩人，依次進殿，這兩人中，可能同時會被留用，也可能，一個都未被留用。

不過，皆是帝王的一念之間罷了。

太后顯然對這次協同選秀頗為興致，而軒轅聿卻是淡漠的。

夕坐在他的側，目始終不敢去瞧他。

不知道為什麼，經過昨晚，對他，竟然起了一莫名的覺。

不敢看他。

是的，不敢。

但，要面對的，始終還是要面對。

隨著司禮的太監尖聲道：

“襄親王幺納蘭薔，年十三。”

夕的目終于凝向，殿外緩緩走來的那抹倩影。

納蘭薔戴著白紗氈帽步進殿來，按禮叩拜。

“帶薔薇夜香，”太后出這句詩，笑道，“只不知，你是否當得起這帶垂憐之態，掉氈帽。”

“諾。”納蘭薔下遮住容的白紗氈帽。

夕向同父異母的妹妹，三年未見，確實出落得婷婷玉立，雖不加修飾，也算是這屆秀里出類拔萃的。

“醉妃，你看如何？”太后驟然發問。

果然，還是問了。

這一問，無論怎麼回答，其實，都沒有任何的意義。

太后要的，只是看的反映，如此罷了。

即便這樣，卻還是要答的，否則，更是逾禮。

“回太后的話，應屆秀皆經過司禮局層層選拔，自然資質出眾。”答得很是乖巧。

“哦？這位秀，似乎是醉妃的妹妹吧，看來，納蘭王府要出兩位皇妃了。”太后似漫不經心，卻字字犀利地道。

夕的心一沉。

不可以讓妹妹進宮，不可以。

“太后，臣妾有稟。”

“難道醉妃不認同哀家的建議？”

“臣妾不敢，但，臣妾有句話，卻不能不說。臣妾這個妹妹自禮儀欠妥，連家父昔日都十分頭疼，臣妾不能只顧包容妹妹，而忽略選妃以德為先。”

夕眉心一顰，是說出這句話，看到，納蘭薔的臉隨著這一句話，頓時變得煞白。

惟有如此，才能保住這個妹妹。

哪怕，要擔上嫉妒的虛名，也無所謂。

“哦，原來醉妃是為這個擔心啊，確實，哀家起初也擔心，再選到些不省事的，壞了后宮的風氣，不過，既然是醉妃的妹妹，哪怕，自欠缺，后天總歸是可以彌補的。”太后笑意愈深，轉向軒轅聿，“皇上，你覺得呢？”

第一次，夕主凝向軒轅聿，希能從他的口里聽到拒絕。

第一次，他隨著的目，淡淡地向，不過只是一瞥，他的薄輕啟，語音是冷漠的，這份冷漠一并將夕的心浸染：

“母后覺得好，何必再問朕。”

“既然皇上這麼說，記下留用。”太后仍舊笑著，笑著說出這句話，笑著看到夕蒙面的白紗在輕輕地抖。

，要的，就是這樣。

任何人，若違逆了的旨意，就得付出代價。

一直以來都是如此，沒有人可以例外。

納蘭薔躬謝恩，退出殿外，站在旁的那名秀并沒有留用，與一并躬退出殿外。

在下一批秀進殿前，太后睨著夕，道：

“坐了這會子，就覺得乏，看來，哀家真是老了。醉妃扶哀家去歇息一下，這里，給皇上吧。今年，看來秀的資質確是比往年更值得期許。”

“諾。”夕只說得出這一字，起，太后的手已搭在的腕上。

“皇上，好好選，讓咱們如今這暮氣沉沉的后宮，也熱鬧熱鬧。”

軒轅聿卻沒有再說一句話，他墨黑的眸底，有一深藍洇出。

夕沒有看到他此刻的眸，從剛剛那次對視后，不再去看他。

因為，沒有看的必要了。

扶著太后的手，轉朱閣，約可看到，秀待選的那殿里，依舊是麗影憧憧，進宮為妃，或許在大多數人心里，始終是耀門楣的事。

在心里，其實，何嘗不是呢？

“醉妃，你知錯了麼？”太后悠悠啟，饒是這樣一句話，卻看到夕并沒有一的驚惶。

“臣妾福薄，有負太后的費心安排。”

“是福薄，還是你有心拒恩呢？”太后止了步子，站在回廊的轉角。

廊檐上，有金鈴迎風發出悅耳的叮叮聲，這些聲音，遍布于整座宮，也是關于春日暖風，最完的一道詮釋。

但，這些完，不過是表相罷了。

一如，金鈴會褪。

再的容，也會褪一樣。

太后要的，不過是此時的姝國罷了。

“太后，臣妾知道，得到皇上恩寵對臣妾來說，有多麼重要，只是，昨晚，真的事出有因。”

原來，口是心非的話，也可以說到這樣的真誠，仿佛，心底想的，就是這樣的。

“哀家看，這事出有因，不過是醉妃深諳集寵于一生，即集怨于一生的道理吧。”太后冷冷說出這句話，搭在腕上的手加了些許力，“當然，哀家要看到的，就是這宮里，沒有任何人專寵，醉妃，你可明白？”

“臣妾明白。”

“最好你真是了心的明白。倘若你不明白，哀家相信，不用哀家調教，納蘭薔也會明白。”太后的眸向不遠的樹蔭下，有一名宮裝子緩緩行來，復道，“因持寵生，讓選秀拖延兩月方舉行的事，哀家希是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。”

夕聽離秋提起過，因正月里，西藺姝畏寒，軒轅聿啟駕陪往熱河的行宮，不知怎地，延誤了歸來的日子，方讓這次選秀延期。

至于詳，離秋不愿多說，但猜得到里面的含義。

怕是西藺姝并不愿這場選秀的發生。

可，換來的，不過是延期。

太后為什麼急急召回來，也是源于這一層吧。

只是，為什麼，太后就能斷定，能平分這恩寵呢？

“兒，你很，也很聰明，就象哀家年輕時一樣。哀家相信，你想做的事，一定是可以達目的的。”太后拍了拍的手，繼續笑著道，“皇上是哀家的兒子，他是怎樣的人，哀家最清楚，哀家更相信，納蘭家的小姐是最適合他的。”

“太后，臣妾會照您的意思去做，可，臣妾不希自己的夫君同妹妹分。”

挑明這句話，用人嫉妒時所慣用遮掩的語氣說出。

然，的偽裝，卻還是逃不過太后的悉。

“只要你一日握住皇上的心，那麼，納蘭薔一日就會安穩地待在宮里，但，哀家清楚，你真正擔心的——”太后湊近的耳邊，旁人看來，不過是替正了一正髻邊的金釵。惟有知道，這正釵的刺進發髻的疼痛，是直抵心底的，“了這宮的子，很多，都會死去，有些，是犯了事，有些，是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，你擔心，你的妹妹，為下一個，是麼？”

未待夕應答，太后語聲轉厲：

“哀家最不喜歡別人誑騙哀家。”

“是，臣妾不希邊的人有事。”夕咬，低聲道，“所以，太后，可以答應臣妾麼？”

“你是在和哀家談條件？”

“是。太后既然對臣妾說得這麼明白，想必臣妾也值得太后這般做吧。”

“那要看看，你替哀家做的事，是否值得哀家為你庇護這些人。當然，不止你妹妹，還可以包括，納蘭王府所有的人。”太后瞇起眼眸，盯著夕道。

離這麼近，隔著面紗，仍能瞧到夕原本吹彈可破的上起了點點的紅疹。

當一個子，可以不惜以自己的容貌，去做為賭注時，注定，這子的肋，會很。

所以，不能放過，這麼好的一個肋。

如果，的兒子，注定，逃不過人劫，希是眼前的這名子，也不愿意，是西藺家的任何一名子！

夕的手托住太后的手，一字一句，清晰無比地道：

“從此以后，這宮中，絕不會再有人專寵。”

太后笑著將發髻的金釵拔下，道：

“這金釵太俗了，過幾日，就換步搖罷。”

金步搖，在宮里，惟有正一品妃位方能佩戴。

夕聽得明白太后的意思。

“太后，臣妾并不適合戴金步搖。”

“是的，總歸是你的，避不過的。”太后悠悠說出這句話，“既然，你不愿現在晉，那麼，待到你懷了皇上的子嗣后，一并晉了罷。”

這句話后的份量，夕聽得明白。

但，寧愿是不明白的。

“嬪妾參見太后。”

一清亮的子聲音響起，夕轉眸，看到，一抹并不陌生的孔雀藍出現在近那簇綠梅的樹影里。

“是姝人啊，免禮。”

太后手一抬，原本握著的金釵恰不慎落在了地上。

西藺姝淡淡一笑，并不俯去拾，只看著太后邊上的，道：

“莫，太后的金釵掉了。”

“不過是一枝金釵。”太后的履從那金釵上踏過，“既然臟了，就不必再拾了。”

“太后，小心咯腳。”西藺姝欠退至一旁，著夕，笑得更加明，“這位，該是醉妃娘娘吧，嬪妾有禮了。”

只稍稍福了一下，并未按著規矩行禮，太后的余睨向夕。

夕瞧見，西藺姝的發髻上赫然別著幾朵梅花，如果沒有記錯，那日選秀時，沉默不語的那名子正是。

不過短短三年，看上去，的子，不知是變了，還是本來就如此呢？：

夕扶住太后的手，手里的分量，讓知道，現在該說什麼話。

哪怕，被人誤解，又怎樣呢？

“太后，您不是累了嗎？臣妾扶您歇息吧。”

對于西藺姝的行禮，只做未見，徑直，扶著太后的手，往前行去。

這是們第一次見面。

帶著劍拔弩張的局勢。

知道，西藺姝是不喜的。

沒有一個子大度到，可以和任何一名子分所的男人。

是的，僅從西藺姝向的目里，再如何掩飾，都泄了一種愫，西藺姝應該對軒轅聿該是有的。

真好，至，還能在這宮擁有一份。

對于來說，始終是不可得的。

既然得不到，不會耗費心力在嫉妒上，所有的心力，只為了王府。

這，就是最大意義。

很可悲。

但能讓家人幸福，僅犧牲一人，又有什麼關系呢？

和西藺姝肩而過時，沒有瞧。

就這樣，肩越過。

“兒，金真族屢犯邊疆，明州是越來越不太平了，眼瞅著，一場惡戰難免啊。”太后仿佛不經意地提到這句話，卻讓夕扶住的手滯了一滯。

“哀家聽說，昨日早朝，你二哥倒是主請纓，這與你當初自請去暮方庵確是有幾分相象，不愧皆是襄親王的子，果然讓人值得寄予期啊。”

二哥這麼急于建功立業？

但，他的傷方愈，怎麼可以呢？

戰爭是殘酷的，而他是納蘭王府僅存的唯一男丁。

納蘭王府的男子，雖生來為了浴殺敵，祖訓也是如此，可，還是不能做淡定，淡定到，面對二哥傷初愈的出征，無于衷。

“不過，哀家和皇上說了，你哥哥子才大好，即便要為國立功，也不急于一時，算著，你妹妹都進了宮，你二哥至今卻尚未娶親，別生生耽誤了。你如今回來了，也替他掌掌眼，看哪家的小姐匹配的，與哀家說一聲，也算全了一樁事。”

太后這番話，連削帶打，自然聽得明白。

惟有按著太后所要的那樣去做，這些話，才會邊王府的福蔭。

否則——

不，沒有任何否則。

“諾。”低低應聲。

這初春的風，卻還是這麼乍暖還寒，乍暖還寒……

當日，軒轅聿就頒下圣旨，共選出十五名秀進后宮，初封的位份也都在人之位，于三年前并無兩樣。

只有一人是特殊的。納蘭薔被冊以史，這份特殊的緣由是必須隨奉太后于慈安宮。

所以，當然，沒有人會嫉妒這樣一份特殊。

這一年的選秀，似乎很平靜，但，平靜下的暗洶涌，終是在天永十三年，這個乍暖還寒的春日，拉開了序幕。

是的，乍暖還寒。

王妃陳媛因著這份寒，甚至還穿著襖，一路由莫引著，往冰冉宮而去。

今日，是額外得了太后的恩旨，在闊別三年后，第一次，進宮去見的兒，有些抑制不住心的欣喜，這份欣喜使得三年來，始終困繞在心頭的霾稍稍淡去些許。

“王妃娘娘，一會見著醉妃娘娘，什麼該說，什麼不該說，不用奴婢提醒王妃娘娘了吧。”莫的聲音冷冷傳來，讓陳媛臉上不自出的笑意終是盡數斂去。

陳媛輕輕頷首。

當然知道，怎樣對的兒才是最好的。

這大半輩子，就這麼過了，繁華盡，剩下的，也惟有兒和祿兒了。

當冰冉宮出現在眼前時，莫停了步子，向，道：

“太后在慈安宮等著王妃娘娘，一會奴婢再來接您。”

說完，莫躬退下，與此同時，開啟的宮門里，一雪的影匆匆奔出。

“——”陳媛只念出這一個字，忙噤聲，恭敬地行禮：“妾參見醉妃娘娘。”

這一語，讓急奔至跟前，才喜笑開，待相喚的夕分明滯了一下，一滯間，意識到，自己剛剛，確實是失禮了。

哪怕，再不愿，但，當著眾人的眼前，還是要維系這種虛偽的禮儀。

“快起來，王妃不必多禮。”扶起陳媛，手，微微抖。

這份抖，隨著陳媛抬起臉來，終于化為更深的震驚。

陳媛的右臉，一條長長的疤痕，蜿蜒的伏在那，讓原本的臉，變得猙獰無比。

“這，是怎麼回事？”夕著陳媛的臉，一字一句地問。

陳媛的手到那條疤痕上，知道再多的脂都掩不去，可是，這，真的不重要。

縱然，以前的，確實惜容貌勝過生命。

“娘娘，不礙事的。”

夕沒有再說話，只默默地扶住陳媛，進得殿去。

甫進殿，便摒退眾人，扶著陳媛坐上座，然后，就這樣跪伏于陳媛的膝前，象以前在王府時那樣，低低喚了一聲：

“娘親——”

“傻孩子，娘親沒事。”陳媛竭力讓自己的臉上帶笑，依舊如往昔一般溫地著夕的發髻。

但，終有些東西，不能再似往昔了。

譬如，的兒，如今梳著這高高的宮髻，再不是王府時梳的垂髻。

“怎麼會沒事？娘親臉上的傷痕究竟是誰做的？側妃麼？”

“不，孩子，不是，是——”陳媛猶豫了以下，遂輕輕笑道，“是你父親出殯那日，我不該跟著去，被那蓮教所傷。”

一語落，夕的臉一變。

蓮教，軒轅聿那所謂的敵之策，還是傷到了的母親。

不過只是一暗，夕的手輕輕到陳媛的臉上：

“娘親，還痛麼？”

“兒，不痛，一點都不痛了。”

“娘親，是兒沒有好好照顧你，是我的錯。”夕說出這句話，竭力抑制住眸底的霧氣。

難得的見面，不能哭。

哭，除了增加傷悲之外，沒有任何用。

陳媛看著夕，的眉心，皺了一下，旋即松開。

再難啟，終究是要說的。

“兒，看到你如今這樣，為娘就放心了。只是——”

“怎麼了？”

夕看到陳媛的眉心皺起，而這三年清修的日子，所能知道關于家人的況，不過是點滴。

不過是，們還安好。

“你二哥執意要隨軍出征討伐金真族，你也知道，他傷剛好，為娘真的擔心他再有什麼不測，讓我拿什麼臉去地下見你爹啊。”

這句話，和太后說的意思是一樣的。

這樣的意思，讓夕明白，二哥急于立軍功的是這麼迫切，他定是想盡到這三年來所耽誤的一些職責吧。

只是，現在，真的是一個好時機嗎？

三國分立的天下，常年無戰，雖然對于武將來說，太過安樂，會消磨他們的斗志，更容易讓長中的武將一事無，默默無為。

但，即便怎樣，帶著初愈的傷出征，始終，是一種欠缺考慮的表現。

“娘親不用擔心，太后昨日還和我提起過這事，太后說了，會從家世相當的應屆落選秀中，指一名給哥哥，待哥哥大婚后，再做其他打算。說不定，這一婚，哥哥的心收了，念著嫂子，反倒不那麼急躁了。”

“話是這麼說，可，你也知道，你哥哥的心氣，讓我怎能不擔心呢？”

“娘親，凡事都還有皇上，不是嗎？只要皇上不允，哥哥再堅持，也是無用的。”

“兒，皇上的主意，又豈是我們能揣到的。”陳媛顰了一下眉。

“娘親，你忘了，兒如今是皇上的嬪妃，這件事，我自有主張。”夕故做輕松地，笑著寬陳媛。

其實，并不知道，對這件事的把握有多大。

“你這麼說，我確是放心了。兒——”陳媛繼續輕地著夕的發髻，道，“你也知道，薔兒進宮了，這也是莫蘭的意思，總覺得，倘若薔兒不掙個出頭的臉，在王府就朝不保夕。所以，我由得薔兒參選。你們是姐妹，以后，能照顧一點，就多照顧一點。好麼？”

“妹妹得太后賞識，日后定會出人投地。只是，側妃的為人，想必娘親也是清楚的，我什麼都不擔心，就怕——”

“沒事的，哪怕王爺不在了，我畢竟是正妃，能逞的，不過是口舌之快罷了。為娘卻也擔心你，畢竟這深宮里，到都是吞人的陷阱，娘真的擔心，兒——“

“呵呵，娘親，好了啦，再擔心來擔心去，難得一次見面，倒弄得悲悲凄凄的。”夕凝著母親臉上的傷痕，竭力笑著說。

“好，好，不說這些，是為娘的錯，越想開心，就越是擔心不該擔心的。”

“嗯，娘親，兒讓膳房做了些點心，娘親一定要好好嘗嘗。”

這難得見面，是太后的施舍，所以，對于夕來說，是分外珍貴的。

當然，此時，也有人在企求著一些施舍。

慈安宮。

“太后，念在奴婢以前也曾伺候您這麼長時間的份上，求太后念在奴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，賞薔兒一個好的前途吧。”

“難道，跟著哀家不是個好前途？”太后冷冷地睨了一眼跪于地的莫蘭，道。

“太后，奴婢不敢對您說誑話，要誑，也是誑不過的，奴婢只知道，子得到夫君的疼才是好的，奴婢沒有得到，所以，奴婢希奴婢的兒可以得到，太后，能諒奴婢這份為人母的心嗎？”

“莫蘭，哀家不會委屈你兒的，只要你對哀家忠心，有哪一樣，哀家沒讓你如意呢？”

“但，畢竟醉妃是陳媛的兒，在府里時就不待見我們母，奴婢怕——”

“沒有什麼可怕的，畢竟，哀家才是這后宮真正做主的人，你下去罷。”太后揮了揮手。

陳媛該來了。

一步一步，一直算得那麼準，不會容許有任何的環。

太后微微瞇起眼睛，浮出一抹莫測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