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明棠并不知道晚上有人出去這件事，現在依然睡在床里側，一沾枕頭就能睡得昏天黑地，第二天睜開眼時，謝玄辰躺在外面，側臉筆，眉目如畫，好又純良。

慕明棠哪能想到在睡著之后，還有藏環節。

其實最開始兩人同寢是個誤會，第二天慕明棠本來想搬出去，可是朝廷送來的太醫太過敷衍，慕明棠看不過去，只能暫留在寢殿，讓謝玄辰給打掩護。畢竟如果自己獨睡，一定會有丫鬟守在床前，慕明棠無論如何都沒法單獨行。

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，這樣一留，就留了半個月。就算后面終于搞定了張太醫，慕明棠也找不到機會提出搬家。

住的時間太長了，所有丫鬟都已經習以為常，若是突然搬出去，外人恐怕才要多想發生了什麼吧。如果因此暴了太醫，那才糟糕。

慕明棠糾結了好幾天，實在找不到無懈可擊的借口，想說又沒法說。而謝玄辰呢，仿佛忘了這件事一般，再也沒提過。

慕明棠只能安自己來日方長，先暫時穩住，日后慢慢找機會。

和謝玄辰從花園里散步回來后，心里一直惦記著謝玄辰的話。謝玄辰說，皇帝想要做面子，所以這段時間會對他們予取予求。無論慕明棠做出什麼，皇帝都不會追究，反而會好聲好氣地把窟窿補回來。

皇帝的羊不薅白不薅，慕明棠試探地，在金飾店一擲千金，近乎買空了半個樓。

果然沒過幾天，宮里又來了賞賜，這次是皇后的。事后慕明棠按市價折算，發現剛好比花銷的多一些。

皇帝出手，當然不會正好補個齊全，總是要價錢差不多，或者略略多一些。慕明棠放了心，接下來無論造出什麼靜，宮里都一定有所表示。

最開始皇帝想著謝玄辰時日不多了，趁最后這段時間好好展示一下他的寬厚仁德，這樣等先帝唯一的兒子死了，就沒人能說到皇帝頭上了。

包容侄子一家的鋪張行為，顯然也是其中之一。慕明棠越奢侈無度，越能反襯出皇室的簡樸和皇帝的寬容。

最開始的時候皇帝還很悠閑，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，一個民間來的子，能花多錢。用微不足道的錢帛換不世英名，實在太劃算了。

可是后來，皇帝有些坐不住了，慕明棠也太過分了吧？近乎是洗劫了東京的黃金市場，最后商販一有新到的金，就立刻來找安王妃。

可是之前已經做了許多，若是停手，顯得皇帝前后不一、假仁假義。為了自己的聲名，也為了之前的付出不打水漂，皇帝只能繼續砸錢下去。

畢竟對皇帝來說，錢真的只是個數字。只要能解決謝玄辰這個眼中釘，燒再多錢都值得。

宮里頗有些死要面子活罪，現在丟不開手了。慕明棠十分看得開，沒關系，反正不要面子。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不會再有第二次，能薅皇帝的羊，當然要一次薅個夠本。

要在短時間大量花錢，又要最大程度的利用這些錢，該如何？自然是買金子。子必須背靠朝廷，而布帛、米糧等容易腐壞，唯有黃金最保值。

反正慕明棠曾經是商戶，酷黃白之很符合的人設。也不在乎別人說俗氣，說去說就是了，反正錢在手中，被暗諷幾句庸俗又不痛不。

皇帝改封號后，謝玄辰在京城中宛如消失。畢竟平民百姓不關注朝事，誰知道安王是誰，而在戰爭中響當當的岐王之名，京城中也不再有人提起。

改名字的威力是相當巨大的，這樣一來一回，百姓本聽不到謝玄辰的消息。謝玄辰還沒死，外人就已經開始忘他。

皇帝在給謝玄辰的離世做鋪墊，本來一切都按部就班，十分順利，結果到了后期，慕明棠突然橫空出世，大肆砸錢，買空了好幾家金店。東京商業極其繁茂，只要有市場，就沒有不流通的東西，外地金販不斷往京城跑，而安王府的名聲，也前所未有地流傳起來。

如今京城誰人不知，安王妃酷黃金，出手十分闊綽。只要喜歡，可以揮揮手就買斷一條街。

慕明棠就這樣出其不意地出名了。王妃這麼能花錢，當然有不人關心安王是誰，漸漸地，就有人把安王和岐王聯系起來了。

皇帝繞了這麼大的圈子，最后，卻敗在了慕明棠的能花錢上。

另一邊，蔣明薇反反復復，好容易病好了。病好后，好友們為了給蔣明薇沖沖病氣，特意組了局，拉出來散心。

今日這一局主角自然是蔣明薇，除了蔣明薇和幾個圈好友，還有其他幾個京城本地的太太。都是社慣了的人，眷們見了面相互寒暄，眾人都一遞一和地說著蔣明薇的好話。然而們奉承了許久，蔣明薇臉都淡淡的，看起來打不起神的模樣。

好友面子上過不去，問道：“明薇，你怎麼了？是不是還病著呢？”

蔣明薇搖頭，說：“無妨。”

上的病是其次，主要，是心里提不起勁。

一個好友想要討趣，故意說道：“明薇和晉王婚都快兩個月了吧，過了這麼久，晉王還讓你這樣累？”

在座的太太都是已經婚的，一聽這話就曖昧地笑。這話雖然是打趣，但還是討好的分居多。夫婿夜夜留在自己房中，還癡纏不斷，應付不能，對子來說豈不是很有面子？

好友當然是故意說這句話的，蔣明薇最驕傲的就是被晉王百般求娶，深不悔。以前蔣明薇總是抱怨這件事，可是們的眼睛也不是瞎的，當然能認出來蔣明薇哪里是抱怨，那分明是炫耀。

這次好友故意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說，就是想投蔣明薇之好。好友說完后便期待地等著蔣明薇的反應，結果蔣明薇不說不笑，只是沒打采地扯了扯。

“我前些日子在生病，哪會留王爺在邊？我又不是那些驕狂的，離了男人便睡不了覺。”

好友的笑一下子僵住，其他人也聽出不對了。蔣明薇這話說的很毒，似乎在諷刺什麼人。

在座的太太悄悄對視一眼，心照不宣。蔣明薇前段時間生病了，皇后娘娘還專門派人去探病。說來也巧，正好是蔣明薇發落了兩個丫鬟后，皇后派了心腹去王府關心兒媳婦，之后，蔣明薇就稱說病重，閉門不出，連府里的事也不太理。直到最近病好了，才重新出現在外人面前。

呦，看來即便是青梅竹馬，金玉，也還是免不了一地啊。

好友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上，當即十分尷尬，趕換其他話題糊過去了。蔣明薇臉上表還是淡淡的，想到昨夜的事，還是氣得心難。

這幾天因為生病，晉王府里烏煙瘴氣，爬床的、自薦枕席的層出不窮，蔣明薇把謝玄濟邊防得宛如鐵桶，那架勢簡直恨不得自己搬過去盯著。為了以儆效尤，不惜拖著病置了兩個，可是轉眼，宮里就有嬤嬤來給蔣明薇送藥。

那個嬤嬤明著是皇后派來關心病的，可是實際上，話里話外都在警告蔣明薇不要嫉妒，早日讓謝玄濟有子嗣。

蔣明薇聽到那些話，心都涼了。剛喝了藥，但是上冷，心里更冷。

謝二太太雖然了皇后，其實并無寵，謝瑞這些年早就不留在房里過夜了。宮里有的是年輕漂亮的秀妃嬪，謝二太太能為皇后，全是因為生了謝玄濟，謝瑞最在意聲名，不想背負拋棄糟糠妻的把柄罷了。

所以皇后對于謝玄濟極為關注。謝玄濟誠然是朝中呼聲最高的皇子，但并不是唯一人選。他的幾個弟弟，眼看也要長大了。

兒媳和婆婆的立場大抵總是不相同的，皇后想要讓謝玄濟盡快生一個孫子出來，至于是不是正妻所出，并不重要。

蔣明薇可以奢侈揮霍，可以無才無德，但是獨獨不能善妒。

皇后雖在宮中，但是放了很多耳目在晉王府，這不，蔣明薇剛剛借故打了侍寢的丫鬟，那邊皇后就派人過來了。

蔣明薇被皇后明提醒實警告后，頗有些心灰意冷。這就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謝姨，這就是的婆母。當初在臨安時，謝二太太想娶當兒媳婦，說的何其麻，甚至謝二太太和蔣太太保證，說娶了蔣明薇后，一定把蔣明薇當親生姑娘疼。然而這才幾年，皇后就手兒子兒媳的私事，甚至明目張膽地偏袒謝玄濟的通房們。

蔣明薇說不心寒是假的，還在臨安時，謝家住在蔣家隔壁，蔣明薇和謝二太太說不上親如母，但是也非常融洽。對蔣明薇來說，謝姨比親生嬸嬸、姨母都親。后來天天聽大人們打趣和謝玄濟，蔣明薇明面上紅了臉，實際上心里多知道日后要進謝家的門，對謝二太太更添了一層親近。

但是從兩家地位飛升，搬到東京后，事就一日日不同了。蔣明薇看謝家人越走越遠，謝二太太也變得陌生。等謝二太太了皇后后，記憶中那個溫和善的謝姨已經徹底死了，坐在上面的，是一個本不認識的陌生人。

第一世的蔣明薇沒有辦法調整這樣的落差，再加上年人別著勁，青春叛逆，心想他們家對不冷不熱，也不屑于嫁到謝家去。那些年多還留意著謝玄辰的消息，可是蔣明薇知道自己和謝玄辰是不可能的，無論是謝玄辰出事前還是出事后。只能嫁給都差一籌，仿佛是一個將就品的謝玄濟。

蔣明薇調整不過來自己的心氣，后來遇到了熱爽朗、和中原男子迥然不同的耶律焱，春心萌，就不管不顧地追隨和自由去了。

后來，蔣明薇聽到了鄴朝的消息，恨不得打當初私奔的自己一掌。等到這一輩子重生，蔣明薇立刻轉回國。

上輩子怕不是瞎了眼，明明，這里才是的歸宿。

蔣明薇回來后提心吊膽，等終于嫁給了謝玄濟后才松了口氣。總算修正了前一輩子的錯誤，接下來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。

蔣明薇謝玄濟嗎？沒有，他對來說只是一個面的丈夫人選罷了，后來得知了謝玄濟日后的就，蔣明薇更不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。在這方面謝玄濟甚至比不上耶律焱，至最開始的時候，蔣明薇是真的熱烈地陷過河。

至于謝玄辰，說不上，喜歡似乎也說不上。蔣明薇其實和謝玄辰接寥寥，連面都沒見過幾次，這種況下談喜歡，太空泛了。

但是，誰讓謝玄辰出現在面前時候，意氣風發，芒萬丈呢。有些人看一輩子心里也生不出波瀾，可是有些人，僅僅一面，就足夠驚艷。

然而驚艷不能當飯吃，那些似有還無的心和憧憬，還不足以讓蔣明薇放棄注定稱帝的謝玄濟，而被活不了幾天的謝玄辰耽誤終。蔣明薇再見到謝玄辰的時候，心里依然有波瀾，但也只是如此罷了。婚姻是婚姻，心是心，不可混為一談。

蔣明薇發自真心地把晉王妃當做自己的事業，不止如此，還要皇后、太后。蔣明薇雄心，自認為自己做出了很多績，但是皇后的所作所為卻仿佛潑頭涼水，讓蔣明薇十分心寒。

蔣明薇閉門不出，故意賭氣了一段時間，等了許久，卻發現無論是宮里還是謝玄濟，都沒有人關注。

蔣明薇痛上加痛，反而慢慢清醒了。在做什麼，重生一次，莫非是為了和幾個丫鬟爭風吃醋嗎？

以謝玄濟的份，他邊不了人，防得住現在，也防不了以后。不如大大方方地敞開，讓謝玄濟看到的賢惠，更加念著的好。是要母儀天下的人，像市井毒婦悍婦一樣為了妾室鬧騰，何統？

蔣明薇告誡自己不能這麼小家子氣，之后就不再強行攔著爬床的丫鬟了。如此一來宛如放閘泄洪，妖魔鬼怪層出不窮。最開始幾天謝玄濟還顧忌著蔣明薇，不曾理會，但是昨夜，他水了。

蔣明薇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如刀絞，才意識到，無論說得多好聽，看得多開，等真正發生這種事時，本沒法不在乎。

蔣明薇昨夜基本一夜沒睡，眼前不斷重復謝玄濟和另一個人在屋里做什麼。尤其諷刺的是，謝玄濟房里要了水，還不止一次。

這簡直是在當眾打這個正妻的臉。因為謝玄濟和即便是新婚房時，也不曾做過第二次。

蔣明薇今天本來就心煩意，偏偏還有不長眼的，故意提這一茬。蔣明薇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，忍不住冷聲嘲諷。那個沒了男人就睡不著覺的，自然是昨夜勾引謝玄濟的賤蹄子了。

蔣明薇表明顯不好，其他人即便看出來蔣明薇狀態不對，也不敢再問了。們笑著轉移話題，故意咋咋呼呼地說笑，想讓氣氛熱起來。其中一個太太說起京城這幾天的新鮮事，笑道：“京城最近稀奇的事不，錦繡一日日跌，金價卻一天比一天高。我看再漲下去，我們竟然連支金簪子都用不起了。”

這個太太本意是說笑，說完后才反應過來蔣明薇也在。慕明棠一擲千金的事已經傳遍京城，金價攀高便全是一人的功勞。以前私下和友笑笑便罷了，今日當著晉王妃的面，怎麼提起那位來了？

果然這句話說完后場面一下子冷了，說話的太太極為尷尬，其他人察言觀，趕岔開話題。沒想到打岔沒幾句，蔣明薇自己把話題接回來了：“嫂嫂最喜歡金銀之，金子做首飾又新又亮，也好的。”

此時京師名流追求的乃是雅和淡，要的就是那種弱不風的瘦弱，黃白之實在太俗。蔣明薇這句話聽起來在替慕明棠說話，其實在暗暗諷刺慕明棠品位庸俗。

提起了話頭，眾夫人你一句我一句，免不了討論起慕明棠來。一個太太笑道：“安王妃實在是神，空聞其名，不見其人，我還沒見過安王妃呢。”

另一個人接道：“我參加晉王妃婚禮時，僥幸見過一面。但也只是遠遠了一面，沒說上話，不知道安王妃是什麼樣的。不過看那時的景，安王妃渾上下無一不，確實是不差錢的樣子。”

眾人聽到不由齊齊地嘆了一聲。再嘲笑人家庸俗，也不能改變真金白銀都進了人家的口袋啊。相比之下，高雅能賣幾個錢。

如今全京城貴婦的話題都繞不開慕明棠，那實在是一個可怕的人，買東西從來不論個，論街。有人嫌棄慕明棠品位俗，可是更多的人，是羨慕。

前有夫君為了把一條街搬空，后有皇帝大肆賞賜，如此豪奢，誰不羨慕？

有人說道：“安王本來就家不菲，宮里還時不時賞賜。如今安王府后院里就王妃一個子，所有錢財都花在上，可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，行事無所顧忌麼。”

蔣明薇素來以自己高嫁為傲，聽到眾人說慕明棠，本來是十分鄙視的。可是沒想到，這句話說完后，在座半數人竟然出贊同的神。

蔣明薇意外地挑了挑眉，當即說道：“嫂嫂嫁過去后清凈，既不需要管理府邸，也不需要伺候公婆，自然是非常輕松的。安王府后院中只有一個人，日后想必也不會多，實在最適合嫂嫂的格不過了。我就是個勞碌命，比不得嫂嫂。”

這話說完，眾人都沉默了。蔣明薇說完后舉起茶杯，掩飾住邊的冷笑。

雖然蔣明薇用的是羨慕的語氣，實際上心里到卻一陣陣惡意的痛快。前不久還在為丈夫有了別的人而心痛，轉瞬就嘲諷起慕明棠守活寡。就慕明棠那種婚姻，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正常的夫妻生活，只能靠花錢來掩蓋心的空虛。花了再多的錢，又有什麼用呢？

實在可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