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染在看到他發來的語音時, 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
腔里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，震著的耳。

陸染恍惚地盯著這兩條語音看了片刻，才如夢初醒一般點開, 把手機放到耳邊聆聽。

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，悉的嗓音瞬間就讓熱淚盈眶。

他回來了。

平安地回來了。

等到了最好的結果。

就好像這兩個多月來承的所有煎熬有了回音。

陸染還在驚喜之中沒回過神, 他錄的下雪的視頻就發了過來。

很短, 只有幾秒鐘。

陸染反反復復地播放, 看著素白的雪片簌簌飄揚飛舞。

他的周圍似乎很安靜，因為陸染甚至從視頻里能聽到雪落下的聲音。

那麼輕淺，卻又讓人無法忽視。

就像他留在心底的一抹抹烙印。

只看到雪景視頻的陸染并不滿足。

二話不說, 直接給林有期撥了視頻電話過去。

林有期沒有立刻接通。

陸染一邊等著他接，一邊往僻靜的窗邊走去。

過了片刻，視頻終于被接。

屏幕另一端的男人穿著軍裝，立在空曠之地。

看起來像是個訓練場。

陸染目不轉睛地瞅著他，仿佛眼睛眨一下，他就會消失一樣。

林有期見繃著一張小臉表呆呆的模樣，失笑問：“干嘛呢你？”

陸染沒忍住，眼睫微，眨了下, 眼淚就隨之掉了出來。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“又哭。”他的語氣無奈。

陸染癟癟，又吸了吸鼻子, 聲音很輕地對他說：“你不在的每一天，我都在為你祈禱。”

林有期沉默。

就這樣著。

男人的眸子烏黑又清亮, 那里面似乎裝滿了整個夜空的星星, 閃著細細碎碎的。

他看著漉漉的杏眼通紅，眼尾暈染開緋，沒拿手機垂落在側的那只手不自覺地輕捻了下指腹。

并不知道, 這副可憐委屈的模樣，真的很想讓他抬手為一下眼角。

就在這個間隙，零點如約而至。

外面的煙花竹齊放，點亮了他后沉寂的夜空。

電視機里的新年快樂此起彼伏。

各熱鬧非凡。

而在這嘈雜的背景音下，林有期捕捉到了那聲清淺溫的話語。

視頻中的掉著晶瑩的淚珠，臉頰上卻漾著莞爾淺笑，嗓音一如既往的清甜，又略帶意：“新年快樂呀林有期，你的出現就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禮。”

林有期一時語噎。

他不知道口中“你的出現”是指他們相遇，還是說他這次能平安回來。

但這個問題似乎也沒那麼重要。

最終，他低嘆了聲，話語微寵地回：“新年快樂。”

就在倆人聊的正好時，還沒回房間睡的陸初突然湊了過來。

悄悄地走過來，踮起腳，探歪頭努力看了眼陸染手機屏幕，一瞬間就被這個穿軍裝的男人給吸引住了。

陸初立刻驚嘆出聲：“哇！好帥！”

“堂姐，這是你男朋友嗎？”

陸染立刻把手機屏幕捂到前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陸初就又急不可耐地問：“不是的話我能不能追他？”

陸染：“……”

“不能。”皺眉冷淡地拒絕掉陸初的要求，轉就往樓上的房間走去。

因為時間并不早了，家里的長輩早就回了房間，此時偌大的客廳中只有三個小輩。

陸澤正窩在沙發里，邊上王者邊口吐芬芳，兩耳不聞游戲以外的事，才不關心陸染在跟誰視頻。

看到了林有期長相的陸初卻不死心地在陸染后面跟上來，“那我跟他聊聊天總行吧？給我個微信號吧堂姐？”

陸染煩的要死，正要冷冰冰地拒絕，忽而聽到手機里傳來林有期的聲音。

“別為難你堂姐，是我不想加你。”

被本人拒絕的陸初尷尬到腳步驀地一頓，臉當即就變得很難看。

本沒想過向來異歡迎的自己會被這個男人如此不留面的直白拒絕。

陸染聽到林有期的話，登時抿住，努力忍住要笑出聲的沖，說：“聽見了吧？他不想加你，別纏著我了。”

說罷，就步伐輕盈地踩著臺階回了房間。

一躲進臥室，陸染就破功，笑的前俯后仰。

林有期無奈地輕蹙眉，問：“有這麼好笑？”

陸染勉強止住笑，但角卻始終上揚著。

哼哼了兩聲，有點得意地說：“只要陸初吃癟我就開心。”

“不對付？”林有期問。

“何止，”陸染坐到床上，往后一躺，舉著手機對他說：“從小到大我有什麼都要跟我搶，大概覺得我的比的好吧。”

“我偏不讓，每次都把氣哭。”

林有期被陸染這無比自豪又驕傲的語氣給逗笑。

“你啊。”他嘆息了下，話語莫名著一縱容。

躺在床上的陸染側過，眨著眼瞅他。

林有期就立在夜空下，姿拔又落拓。

他的世界，此時此刻，雪落滿天。

“不冷嗎？”陸染關心地問完就說：“你回屋吧。”

林有期挑了下眉，低沉的聲音出潤意：“不看雪了？”

陸染的眉眼彎起來，笑道：“不看啦！”

“看你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小小年紀人的話倒信手拈來。

男人剛轉過要往回走，就聽到驚訝了聲。

明白了怎麼回事的陸染非常直接地對他說：“我說想和你一起看雪，重點是跟你一起呀，不是看雪。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陸染咯咯笑出聲，用手指著手機屏幕清甜道：“你好可啊林有期。”

怎麼這麼一板一眼的。

林有期徹底無語。

可？

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個詞形容他。

怪新奇的。

“沒事掛了，”連著被堵了三次說不出話的他語氣僵，“你早點睡，別熬夜。”

陸染卻急忙喊住他：“林有期！等一下！”

男人想要點掛斷通話的鍵的手指頓住，就連腳步也跟著滯了一瞬。

“怎麼了？”他輕皺眉問。

陸染嘿嘿笑。

本來側躺在床上的迅速翻了個，趴在床上，捧著手機對神兮兮地林有期說：“你回家，去冰箱里找個小盒子！”

林有期不解，“找什麼小盒子？”

“哎呀，”陸染鼓了鼓，“你去了就知道啦！”

“反正你回去一趟把冰箱里的小盒子拿走嘛！”的聲音染著撒的意味。

林有期失笑妥協，應下來：“嗯。”

陸染開心地在床上翻滾了下。

“你什麼時候回校？”在掛斷視頻前，林有期問了陸染一句。

陸染眨了眨眼，乖乖地告訴他：“我們23號開學呀！”

隨即就眼地問他：“到時候你接我嘛？”

林有期說：“不知道有沒有空。”

陸染聽懂了他的意思，立刻就道：“那就說定了，如果你有空，就去機場接我！”

“好啦，我要睡了，拜拜呀林有期，晚安！”

本不給他說話反駁機會，快速掛掉了電話。

林有期本來是想回宿舍的，但掛了電話后，他拐了個彎兒，打算去停車場。

霍從舉辦春節聯歡會的活中心一出來，就看到林有期正往停車場走。

他在后喊了一嗓子：“有期！”

林有期停下來，扭臉，看向霍的目著不解。

霍快步跑到他邊，問他：“你干嘛去啊？”

“回家一趟。”林有期隨口道。

“你忘了你手臂上的傷了？”霍瞪著眼珠子訓了他一句，儼然一副老大哥的做派。

然后出手，又說：“鑰匙給我，我送你過去。”

林有期實屬無奈，溫聲拒絕：“真不用。”

“胳膊上就一傷，沒多嚴重……”

“你見誰家傷是子彈的？”霍冷著臉問。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見車鑰匙不給他就走不掉，林有期只好把鑰匙出去。

自己勉為其難坐進了副駕駛，被霍開車送回了家。

“我就上去拿個東西，很快。”下車的時候林有期對霍說道。

霍擺擺手，示意他快去。

到了家門口，林有期輸碼打開門走進去。

他隨手開了燈，客廳瞬間明亮起來。

林有期一邊往廚房走一邊打量著堆滿東西的家里，不管是桌子上、沙發上，還是角落里，都放滿了東西。

桌布變了風的桌布，沙發上除了抱枕還躺著好幾只絨玩，角落里放著用來裝飾房間的假花。

墻上還掛了好幾幅彩明亮讓人看一眼就很舒適的畫。

整間屋子的生活氣息非常濃郁。

全然沒有之前他一年到頭都回不來一次的那種冷清。

林有期的角輕牽，心愉悅地踏廚房，打開了冰箱門。

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陸染說的那個盒子。

雖然林有期不過洋節，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平安夜平安果。

男人用手指勾住盒子上方的拎手，拿了東西就關門下樓了。

等林有期一上車，霍就瞅見他拿了個包裝的平安果出來。

“跑一趟就為這玩意兒？”霍很意外驚訝。

因為林有期實在不是會為了一個平安果專門跑出來的人。

林有期從容淡定地“嗯”了聲，而后就拆開了包裝。

里面的蛇果看上去依舊紅彤彤。

但到底放了一個多月，稍微有一點點皺的。

還好天冷，并沒壞。

他把蛇果拿出來后，才發現底部還著一張小卡片。

林有期起來，看到卡片上寫著清秀娟麗的小楷。

“平安夜啦，吃顆平安果，這輩子都會平平安安！”

林有期覺得稚又好笑。

怎麼會有人信這個。

可他還是咯吱咯吱地吃了起來。

吃蛇果的時候，林有期突然想起那次在家里的廚房，陸染吃蘋果非要那麼啃，似乎是不愿意吃蘋果皮。

男人無意識地哼笑了聲。

又在心里說了一句氣鬼。

搞得開車的霍覺得林有期有點不正常，頻頻瞅他。

片刻后，霍遭不住自己那顆快要熊熊燃燒起來的八卦之心，還是好氣地問出了口：“有期，你是不是談對象了？”

林有期微愣，沉了下才笑著回：“可能……快了？”

黎明。

陸染被喊醒吃大年初一的第一頓新年飯。

剛過手機來，就看到了林有期半個小時前發來的微信消息。

陸染在他發的語音上點了下，放到耳邊一邊閉著眼打哈欠一邊聽。

“吃了，很甜。”

“你吃蘋果必須得削皮才肯吃？”

陸染睡眼惺忪地摁住說話鍵，懶洋洋地回他：“對呀。”

“氣。”他笑。

陸染不服氣地立刻回：“什麼呀！那是因為我小時候有次吃蘋果被蘋果皮黏嗓子了，怎麼都順不下去，爺爺只好帶著我去醫院找醫生。從那之后我就對吃蘋果不削皮有了影。”

“雖然過了很多年，但是現在還是會怕吃水果不削皮會卡嗓子，那種覺好難的，我可不想經歷第二次。”

林有期本以為氣挑剔才這般，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原因。

接著又給他發了一條：“你都不知道那次你給我蘋果沒削皮我有多為難。”

林有期哼聲說：“你可以不接。”

陸染回：“可那是你給的，我想要。”

林有期揶揄：“那你還給我面子。”

陸染輕哼：“這麼多年，我也只給了你面子。其他人我都不理的。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這小丫頭片子到底是跟誰學的？

怎麼不就能說這麼曖昧又勾人的話出來？

這個新年對陸染來說過的很特殊。

因為這是林有期在新年記憶中留下的第一個年份。

以后不管過多年，只要是春節，只要一下雪，就會想起——

2016年的這個春節，喜歡的男人終于完任務平安回來了，而且還和開了視頻，讓遠在南城的看沈城的雪景。

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聊了幾天。

陸染覺過年這兩三天他倆每天聊的記錄比這半年加起來都要多。

這讓欣喜開心，讓覺得，只要他們再加把勁兒，只要彼此再主一點點，就能在一起。

可是好景不長。

大年初四的時候，陸染找林有期聊天，他只匆匆回了句“有事”，然后就再也沒有回的消息。

接下來的兩天，他們之間又恢復到了聯系不到他的狀態。

陸染知道他因為任務經常這樣，這半年來不知道被他這麼回或多次，已經習慣了。

也沒閑著，初五去爬了個山，然后累的初六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。

陸染在初七當天坐飛機回了沈城。

因為這天是林有期的農歷生日，而湊巧的是，今年的人節也在這一天。

陸染到了沈城后就訂了好多東西，一個人在家里準備了好幾個小時。

傍晚，給林有期打了通電話。

響了好幾聲他才接：“喂？”

男人的嗓音泛啞，像是煙多了后的嘶啞。

陸染裝模作樣地拜托他：“林有期，你能不能去家里幫我找一份文件拍下照片來發給我？”

“很急，拜托啦！”

“在哪兒？”他言簡意賅。

陸染就隨便說了個位置。

“。”他應。

而后，電話掛斷。

陸染開心又期待地站不住腳，在屋里走來走去，甚至不自地哼起了歌。

半個多小時后，天漸晚，夜幕已然降臨。

陸染特意沒有開燈，但一直從窗臺那兒盯著樓下。

在看到林有期從車里走下來的那一刻，陸染瞬間跑回客廳，把蛋糕上寫有“28”字樣的蠟燭點燃。

旋即，就躲到門口。

想給他一個超級大的驚喜！

兩分鐘過去，碼鎖的聲音響起，門被打開。

林有期走進來，正要隨手摁開燈。

下一秒，男人卻停在玄關，抬到半空的手也緩緩落了下來。

他盯著餐桌上搖曳生姿的蠟燭，心臟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。

陸染在門后突然竄出來，揚著聲調說：“林有期！生日快樂呀！”

林有期在的那一剎那就知到了在他后，所以并未被嚇到。

他平靜地垂下眼，看著，眼底的洶涌被他克制地遮住，面上毫無波瀾。

小姑娘穿的很喜慶，紅的，配著漂亮的小格，頭發還特意取了一綹梳了側邊發。

看起來俏皮又可，元氣滿滿的。

陸染無辜地眨著眼仰頭同他對視著。

“不是讓我過來幫你拍文件？”他低聲問，嗓音冷清。

陸染眉眼彎彎地笑著說：“騙你的呀！”

“我是想把你騙過來，給你過生日。”

“怎麼樣？驚喜吧？”

說著，就擅自揪住他的袖口，拉著他往餐桌那邊走，里格外開心道：“我給你買了生日蛋糕，還特意親手做了一桌子菜，雖然可能不太好吃，但看在我這麼用心的份上，不好吃你也不準嫌棄！”

林有期被拽到餐桌邊，看著被心布置的一切，里有兩種力量在拼命地互相拉扯，恨不得把他撕兩半。

陸染把給林有期準備的生日禮從盒子里拿出來。

的臉上笑意漾開，說：“我覺得你需要這個，所以就去山上的寺廟求了一個給你。”

是平安符。

林有期的眼睫低斂，薄抿起。

“高僧說要隨帶著才靈，你別忘了。”一邊囑咐，一邊執起他的手，把平安符放在了他的掌心。

而后，陸染就這樣扯著他的手指，沒有松開。

空氣都變得安靜起來。

“林有期，”孩子話語鄭重地又說了一遍：“生日快樂呀！”

“今天是人節呢，”有些害地耷拉下腦袋，赧然地輕聲道：“我……我真的很喜歡你！我做你朋友好不好？”

因為喜歡他，所以并不吝嗇主。

林有期的心口滯住，呼吸仿佛都停了。

被攥著的指尖在發燙，幾乎要灼燒起來，熱度一路蔓延到全各，引起一陣麻，恍若燎原之勢。

他用尚存的理智迫使自己將手回，蜷起后收每一手指。

輕微的痛意讓他勉強保持著清醒。

“陸染，”林有期冷淡的嗓音里含著一不耐煩：“我不喜歡小孩兒。”

語氣里還夾雜著些許只有不在意才會顯的漫不經心。

“我只能是你小叔。”他強調道。

本來覺得自己和他很有希的陸染瞬間如遭當頭一棒。

直接被打擊的連反應都做不出。

懵懵地仰起臉來向他，漉漉的眸子里帶著不可置信。

微弱的燭搖搖曳曳，將映在他臉上的割裂，半明半暗。

眼前的男人形拔，側臉線條鋒利，他的下顎線繃，表很淡。

看上去特別冷酷無。

明明前幾天他倆聊的那麼投機。

話語間的曖昧顯而易見，但他并沒拒絕。

而是任由著每天說小話撥他。

可是為什麼，僅僅只過了幾天而已，他就突然變得這麼冷漠。

仿佛春節那幾天對那麼縱容那麼溫的人不是他一樣。

陸染很茫然，也很慌。

第二次被他拒絕的不知所措地僵站在原地。

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絕過一次，已經產生了抗，好像也沒有覺得有多疼。

就只是突然覺得，好累。

喜歡他真的好累啊。

陸染覺自己像個小傻子。

傻乎乎地對爺爺撒謊說來沈城要談版權簽約的事，其實是過來給他過生日。

傻乎乎地買了一堆東西布置家里，把房間打扮的溫馨又浪漫，只是想讓他覺得隆重。

明明并不擅長做菜，可是卻為了他下廚。

結果導致手上被燙了好幾個泡，卻無法對他訴說，只能自己一個人疼哭。

甚至于，為了求來的平安符能更靈驗，弱的一步步爬上山頂的寺廟，全程都在心里虔誠地祈禱。

祈禱他可以一生平安。

陸染的心里酸酸脹脹的，連累的眼睛都泛熱。

幾分鐘過去，還怔忡地杵在原地，林有期卻已經轉過，往外走去。

陸染在他要踏出門的那一剎那才突然開口，嗓音微哽地住他：“林有期。”

男人倏的停下腳步。

但并未回頭。

“既然這樣，”努力克制著聲音里的意：“那我祝你，長命百歲。”

有眼淚順著的眼角落下來。

陸染緩了口氣，還是不可避免地哽咽：“我保證，不會再繼續糾纏你了，小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