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有期本不上話, 就被醫生一通“你朋友怎麼怎麼樣”的言辭給砸了滿臉。

林有期只好一邊聽醫生說話，一邊斜眼睇陸染。

陸染這會兒哪敢看他。

微微偏過頭，死死咬著, 臉通紅。

那副樣子不像張無措，倒像在極力忍笑。

“平時注意保暖和作息, 飲食上也要注意些, 一定得切記別沾辛辣和生冷, 尤其是冷的。”四五十歲的醫生囑咐完陸染又轉向林有期，提醒他說：“你看好你朋友，不然長久放任下去, 以后可有罪。”

憑空多了個“朋友”的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拿著醫生開的診單從診室出來，林有期徑自往前走，步子邁得又大又急。

陸染地跟在他后，踩著高跟鞋追著他小跑。

“林有期！”陸染輕嗔著喊他：“走慢點啊！我跟不上你了！”

林有期沒說什麼，只不聲地放緩了點腳步。

他到藥房前，排隊替拿了藥。

然后把藥袋連同診斷單都給，聲音冷淡道：“送你回去。”

陸染登時睜大眼，顯然很意外林有期會直接把送回去。

整整一下午的時間呢？

不一起了嗎？

“那個！”急忙告訴他：“我買了下午的電影票，不一起去看嗎？”

最后半句問的很忐忑, 但并不能藏住想要他答應的期待。

林有期卻看起來毫無興趣。

他面無表地說：“沒空，你找別人看。”

陸染抿抿, 很不安地小聲問他：“你是不是生氣了？”

然后又立刻努力解釋：“不是我告訴醫生你是我男朋友的，是醫生看到了你陪我看病, 以為你是我男朋友, 說讓我我男朋友進去……”

換做別人，林有期肯定毫不留地就懟一句：“你沒長？不會解釋？”

可眼前的不是別人。

是陸染。

林有期深深地沉了口氣，只皺著眉淡淡地回了句：“知道了。”

從住院部的那個病房出來后, 他的眉心就再也沒有舒展開。

陸染向來心思敏，早就察覺到了他心不佳。

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心好一點。

突然想到自己的包里還有糖，立刻就從白的手包里翻出一顆糖來。

陸染著糖的手舉高，把糖湊到了他的眼前。

林有期眉心的褶瞬間加深。

突然出現在視野里的糖包裝和十幾年前幾乎無差，霎那間就將昨晚那場夢從他腦海深勾了出來。

陸染仰著臉，沖他出淺笑。

孩子輕輕晃著手中的糖，話語清甜：“吃顆糖吧林有期！”

“不高興的話，吃顆糖就高興啦！”

林有期別開臉，眼睫低斂，人看不清緒。

“不喜歡，你自己吃。”他的聲音很寡淡。

被拒絕的陸染咬了咬里的，有些打擊地慢慢將手了回來。

耷拉著腦袋，默默擰開糖紙，起糖塊。

眸子撲閃了幾下后，陸染突然再次出手去，把糖懟到了他的邊。

男人的膛實，胳膊也堅。

脾氣，心腸也。

卻是的。

溫熱的。

陸染的指腹蹭過他的薄，指尖像是突然被點著了火，發起燙來。

“你……”林有期攏眉峰剛一開口，陸染就直接把糖捂進了他的里。

隨即，快速地垂落下手，很不自然地捻了捻灼燒劇烈的指腹。

陸染赧地轉過率先往前走，語速極快地小聲道：“那我改簽好了，晚上吃了飯一起看電影總可以吧？”

他沒說話。

就當他默認了。

林有期沒有發現，在陸染轉的那一刻，那只捂過他后垂落下去的手，五指霎時張開繃直，又快速地攥了小拳頭。

里猝不及防多了塊味兒很重的糖，林有期有些不適應地含了下，而后就把變的糖給咬了。

甜的發膩。

林有期并不自知，他的眉心已經悄然舒展開。

陸染在被林有期送回家的路上改了電影票的時間。

下午沒其他事，就在家里抱著電腦寫新文碼字。

而林有期，在把陸染放下后又去了一趟醫院。

郭遠的況今天上午他已經了解了。

醫生不建議現在出院，還要再等等，觀察幾天看看況，如果傷口恢復良好，才能辦理出院手續。

林有期這次折回醫院不是為郭遠。

而是他自己要檢查。

拍完片子后，林有期被醫生告知，可以取鋼板。

林有期直接預約了月中的手時間。

陸染在家里碼字一下午，傍晚時分接到了林有期的電話，說他二十分鐘后到。

在家里穿了一睡的陸染立刻保存好文檔起，開始翻找服打扮自己。

林有期到樓下后，又撥了陸染的電話。

本意是震一下就掛，誰知陸染居然很快地接了起來，還在電話那端歉疚地說：“稍等我一會兒，五分鐘就好！”

十分鐘后。

林有期不知道第幾次抬手腕看時間，略帶不滿地“嘖”了聲。

五分鐘？

就這時間觀念。

時間不不慢地走過十五分鐘時，陸染終于姍姍來遲。

換了件紅的連。

收腰，微背，擺只到膝蓋。

林有期直皺眉。

“就穿這個？”林有期問。

陸染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嫌棄的味道，心里咯噔了下。

有點不安地問：“不好看嗎？”

林有期被問的著實無語。

這是好不好看的問題？

他不答反問：“你穿服只圖好看？”

陸染無辜地眨著眼，理所當然地說：“不然呢？我還能圖丑嗎？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他冷笑了下，“你行。”

“還記得上午醫生怎麼跟你說的嗎？”

陸染咬了咬，話說的特別堅定：“我不冷。”

“。”林有期沒再多說什麼，歪了下頭，示意上車。

吃飯的地方是陸染選的。

高檔的法國餐廳。

從前菜吃到主菜，林有期吃飯的速度都快到讓陸染驚嘆。

最后的甜品和餐后咖啡他都沒沾，只有陸染一個人吃。

林有期也不玩手機，就坐在座位上，瞅著吃甜品的陸染。

看著一口只吃下去一丁點，而且還要細嚼慢咽半天才會繼續吃下一口，林有期想到了一種。

就突然覺得，跟貓兒似的。

他默不作聲地瞅了眼手腕上的表，記錄從這一口到下一口的用時。

來回幾次過后，林有期算了個平均數出來。

每吃一口，需要用時一分半。

就用小叉子叉蛋糕都能磨蹭半分鐘。

真夠慢的。

都能跟蝸牛比上一比了。

跟吃一頓飯的時間，比他一整天吃飯加起來的用時都長。

等陸染終于放下咖啡杯，用餐巾作輕而優雅地干凈角，林有期才開口問：“吃好了？”

陸染莞爾淺笑，眉眼彎了些許，點頭輕應：“嗯！”

他這才起，去買單。

從餐廳出來，陸染報了電影院的位置。

林有期連導航都不開，直接就開車順利的找到的地點。

下車的時候陸染問他：“你來過這里嗎？”

林有期說：“沒有。”

“那你怎麼知道在這個位置啊？”

林有期：“多看看沈城的城市路線就知道了。”

陸染：“……”

這個男人是有多可怕！

簡直就是行走的人導航！

他倆到的時候，距離電影開場還有段時間。

陸染看電影是一定要買米花和可樂的。

排隊的時候，突然揪了下林有期的袖口。

林有期垂眼，看到仰著臉，漂亮的杏眼清澈亮，漉漉又眼的。

“干嘛？”他問。

陸染指了指旁邊的一排娃娃機，商量的語氣中染著撒：“你排隊買東西我去玩那個行嗎？”

林有期沒什麼所謂，點頭。

陸染立刻綻開笑，在臨走前還特意囑咐林有期：“我要大杯的米花和大杯可樂！”

林有期心想就你那點肚量，吃的完嗎你。

還什麼都要大的。

眼大肚子小。

到他買的時候，男人從容不迫地告訴柜臺員：“來兩份大杯的可樂和一份大杯的米花。”

剛說完，就看到盛放可樂的容上寫著幾個大字——冰鎮可樂。

“等等，”林有期問：“可樂都是冰的嗎？”

“對的先生。”柜臺員回道。

林有期改口：“那就一杯可樂一杯米花。”

陸染兌了一小籃游戲幣，在娃娃機前玩的不亦樂乎。

但是每次都抓不上來。

林有期拎著東西走過來時，就看到陸染手掌心著娃娃機的玻璃，氣惱地正在跺腳。

陸染從干凈的玻璃看到了他的影，轉過來，剛要開心地去拿他手里的可樂，“我的快樂水……”

林有期就側躲了下，旋即抬起另一只手。

他用手指勾著包裝袋，遞給陸染。

里面是杯熱茶。

陸染很意外地掀起眼皮看他。

林有期嚴肅道：“只能喝熱的。”

快樂水沒了。

但陸染卻一點都不惱，反而特別高興地接過了這杯熱茶。

直到電影檢票，陸染揮霍完了兌的游戲幣，都沒有抓到一只娃娃。

哼哼唧唧地不甘心道：“看完電影我還來抓！我就不信今天我抓不到！”

“兌了多錢的？”

陸染不假思索：“100。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“100塊錢可以直接買10多個這種娃娃了。”他實在無法理解這種無聊又稚還浪費錢的行為。

陸染無法茍同，“這樂趣！”

林有期“哦”了聲，“這分明浪費。”

他說這話時，兩個人剛一前一后地走進影廳。

“沒有趣，不懂浪漫，不解風……”一邊往上走一邊小聲嘟囔著吐槽他。

跟在后面的林有期聽的一清二楚。

男人輕嗤著冷笑了下。

陸染瞬間噤聲。

一直走到最后一排。

座。

林有期已經懶得說什麼。

反正一會兒看完電影送回去后會一次解決。

坐下沒多久，陸染就不住了。

雖然已經進了10月，但影廳依舊開著冷氣。

導致穿的本就的凍的皮疙瘩一層接一層地起。

忍不住抬手在胳膊上來回生熱。

林有期見狀，輕哂：“不是不冷嗎？”

陸染賭氣般地道：“我也沒說冷啊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他就把外套下來丟給了。

陸染這下也不說不冷了，立刻乖乖把帶著他溫的外套套在了上。

唔，還是那種淡淡的洗的香味。

陸染挑的是喜劇電影。

前面陸染一直跟著節哈哈哈，笑的可歡樂。

結果到了后面，在電影中的主守在昏迷的男主病床上輕輕哼歌時，林有期發現坐在他邊的小孩兒又哭了。

怎麼這麼哭？

不就哭，眼淚都哭不干的嗎？

他了一頓都沒到紙巾，兜里只有一條手帕。

林有期手遞過去。

陸染愣住。

而后就嗒嗒地說：“現在居然還有隨帶手帕的男人。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他沒好氣地低聲道：“要不要？”

陸染生怕他不給了，連忙拿走他的手帕，卻又肯用來不眼淚。

林有期怪異地瞅著，提醒：“淚啊！”

陸染嗚咽，語氣聽起來可委屈：“我舍不得嗚……”

林有期實在無語了。

就一條舊手帕而已，有什麼舍不得的。

他不容分說地把手帕直接從手里出來，在的臉上蹭了下，把沾了眼淚的帕子又塞給：“這下舍得了。”

“你好煩嗚嗚……”陸染更委屈了，哭得越來越兇：“干嘛把手帕弄臟，好煩啊你！”

林有期：“……”

不是，這手帕是他的吧？

他還沒說什麼，這麼在意做什麼？

而且，那上面就沾了點眼淚，還是自己的。

哪兒臟了？？？

看完電影，陸染果真又跑去了娃娃機前。

直接又兌了100塊錢的。

林有期沒阻止，就立在旁邊等著。

不多會兒，一個穿著的來到林有期面前，勾輕笑著問：“帥哥，能加個微信嗎？”

正抓娃娃的陸染登時警惕地扭臉，看到那人大長，腰細屁翹，鼓起，一臉不高興地喊他：“林有期！過來幫我抓娃娃！”

林有期冷淡疏離地回了對方一句：“抱歉，不能。”

隨后就抬腳走到了陸染旁。

他從手中的小籃子里拿過游戲幣，投進去，真的開始認真地幫抓起了娃娃。

“抓到就回。”

林有期的深眸烏黑，專注地盯著抓勾，手看似隨意地撥著搖桿。

陸染滿口答應：“好。”

然后……

就眼睜睜地看著林有期一發就中，真的給抓了個小兔子娃娃出來。

陸染震驚地瞪大眼。

須臾，在林有期彎腰拿了兔子玩偶遞給后，才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激地啊啊啊了幾聲。

小姑娘開心到幾乎要蹦起來。

這也太容易滿足了。

一個玩偶而已。

“再抓再抓！”陸染把小籃子里剩的游戲幣都塞給林有期：“這些都給你！”

林有期卻不抓了。

“說好抓到就回的。”他垂眼看，把剩下的游戲幣拿出來，遞給陸染：“留著你以后玩。”

陸染不愿就這麼走掉，揪著正往外走的林有期的角，撒央求：“再玩會兒嘛，把這些用我們就回好不好？”

林有期完全不為所，不不慢地告訴：“知足長樂，陸染，不能太貪心。”

“還有，娛樂游戲要適可而止，上癮沉迷要不得。”

陸染癟了癟。

不玩就不玩嘛，怎麼還開始講上大道理了？

無奈之下，只能抱著小兔子跟在林有期后出了電影院。

林有期把陸染送到樓下。

兩個人一前一后地下車。

陸染對林有期揮了揮手，嗓音清淺溫地說：“拜拜，我上去啦，晚安呀林有期……”

“陸染。”林有期住。

陸染突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他的外套，以為他要服的立刻把外套下來。

男人繞過車，來到面前。

陸染把服遞給他，“給。”

林有期接過，而后才低聲緩慢地說：“我們談談。”

陸染皺了下秀眉，不自覺地咬住，心里沒來由的不安忐忑起來。

“談什麼？”陸染有些惶然地問，聲音都輕飄起來。

林有期沉了口氣，開始冷漠地劃界限：“要跟我一起吃飯，我應了。”

“讓我陪著去醫院，我陪了。”

“想和我看電影，也看了。”

“你的要求我都滿足了，是不是該聽話了？”

“我只有一個要求，不過分，”他頓了頓，才鄭重地緩聲說：“別喜歡我，也別追我。”

“我們保持距離，你要是愿意喊我一聲小叔，我就待你跟林星淺一般。不愿意也沒關系，我們就僅當認識的人。”

陸染仰著臉，一眨不眨地著他，表有點僵。

其實有直覺他要說拒絕的話，但是親耳聽到他說這些，心還是會一下一下地疼。

不是多麼猛烈的劇痛，而是仿佛有細針在的心口上不斷地。

這種綿的刺痛，細細麻麻地由心臟蔓延到了全各。

就連骨骼好像都在跟著疼。

陸染的眼眸中盈滿了水，似乎下一秒就會溢出來。

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沒什麼表的男人，用力睜著眸子，好怕眼淚不爭氣地啪嗒啪嗒掉落。

好一會兒，才將眼眶里的漸漸吞回去。

陸染的眼睫撲簌撲簌地閃著，快速地眨了眨眼睛，而后吸吸鼻子，細微的話語聲中地帶上了一點音：“對不起。”

剛說完這三個字，就哽了下，旋即再開口，哭意已然很明顯：“對不起，我不能替我的心答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