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離必須承認，在聽到那凄喊的一瞬間，他的心狠狠揪了一下，不痛不，卻不容忽視。

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覺了，自神之后，他便對任何事都看得極淡，尋藥，煉，閉關，日復一日，他的世界仿佛只剩黑白兩……直到的驟然闖。

言行稚，不可理喻，是他對最初始的評價，可是后來呢，他發現似乎并非如此，稚不假，卻也沒到不可理喻的地步。

為上古神族，自然是驕傲的，負傳承，給了傲視群雄的資本。

可同樣，因著這與生俱來的法，從未歷經苦難，不懂何謂修行，得慘烈，恨得分明，如同一張白紙，與其說稚，不如說單純。

撕開高貴冷艷的表象，原本就是至至的子，世人不解，便獨自舐累累傷痕。

“青離。”墨月擔憂地向他，他們相多年，只消看他的眼神，便知他是了惻之心，但此時此刻，這心思著實是不得的。

云曦亦是蹙額，他瞟過青離一眼，正要上前，可就在這時，星宿盤上突然開一道劇烈的白，得人直直掩袖退后，再回頭看時，哪還有他們的蹤影？

云曦一頓，斂了斂眉，片刻后回眸看那襲青影，目微涼：“聽說聚靈鼎如今已在神君手中，不知是真是假。”

華跟他提過這事兒，堯堯前一陣要回了聚靈鼎，可這聚靈鼎現下卻歸此人所有。

青離面清淡無瀾：“的確如此。”

云曦瞇眼嗤笑一聲：“神君好手段。”

墨月往前輕邁一步，銀發如雪般垂落：“帝君慎言。”

云曦冷淡地掃過他們一眼，繼而極快消失在大殿中。

瞧著那消散的藍，墨月呵笑：“自視甚高，說的便是他們這些上古神族。”

他回轉過頭，卻見那人仍舊盯著星宿盤，半晌才了緋：“你說，他們會去哪里。”

墨月微頓：“青離，你不會……”

“護安危，助修行，原是我與的約定。”

墨月默了默：“尊上不會傷。”

“可是，”青離抬眼，眸如煙霧般縹緲：“會傷了自己。”

無盡黑暗，無盡星空，恢弘神的九天銀河原本是堯音最奢的地方，可因為眼前之人，連這份奢也生生變了驚懼。

他們周圍白氤氳流轉，將其外極吸附力的黯星隔絕開來，然而神卻是無盡惶恐。

死死揪著他素白袖，雙眸鮮紅，發白，已然說不出一句話了。

可華眼底比還紅，緩緩抬起手，指腹過抖的瓣，音涼淡而蒼譎：“讓我離你遠點，卻要他救你，堯堯，你告訴我，這是為什麼。”

為什麼永遠擺出這樣一副表，為什麼對我避之不及，為什麼怕我……

堯音拼命屏住呼吸，咬雙，然而終是使盡全氣力，著他一字一句：“因為，我不你了。”

暗夜與星空相輝映，延綿千里，無邊無際，可他的眸卻比這銀河更加深邃危險：

“原來……是因為不了麼？”

“是的，是因為不了。”

……

云曦一直守在銀河之外。

來時的路上，華便同他說過九天銀河一事，此是最適合堯堯悟心法的地方，亦是最不打擾的地方，畢竟大名鼎鼎的九天銀河也不是誰都能進的。

而在銀河的另一側，墨月與青離并排而立：“你確定他們在這里？”

墨月向那浩瀚無邊的星海，抬了抬下顎：“星宿盤與九天銀河相通，喏，帝君不也在那兒麼。”

青離默然，不再言語。

也不知等了多久，那深黑旋渦終于有了些許波，不一會兒，界白乍現。

“華，”云曦目一，即刻走上前去，看了眼跟在他后謹慎保持距離的堯音：“你們……”

華直視前方，真真正正的面無表，只對著云曦了：“走吧。”

說完便踏上祥云，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。

云曦了遠的白點，回過頭：“堯堯，保重。”

堯音抬首，面早不復方才驚惶：“帝君好走。”

云曦微微點頭，亦喚來一片祥云飄然而去。

直至此時，堯音眉目才漸漸舒展，斂去一狼狽，艱難抵住這有吸附力的氣流，獨自緩緩往回走。

“這下放心了？”墨月斜挑起眉。

青離沒有回答，只漸漸抬手，白皙的掌上雀躍著點點青，爭先恐后向那人奔去。

墨月見此，不由輕笑了聲：“你倒是心。”

青離偏首，淡淡瞟過他一眼：“沒你兒子心。”

墨月一頓，下一刻便聽到“嗷嗚”一聲，墨石四蹄蹬得飛快，金吹得颯颯作響，從空中直奔而來。

小獅子穩穩停在那人跟前，討好似的甩了甩大腦袋，尾朝后蹲下來。

瞅著墨石那殷勤樣，墨月無奈地搖搖頭，悠嘆一聲：“果真是給別人養的兒子。”

……

華將送云曦至南天門外。

“堯堯如今法盡失，你就放心將一個人留在那里？”沉默了一路，云曦到底沒忍住開口。

事實上，他更想問，他們究竟在銀河里說了些什麼。

華眉眼極為清冷，連說出的話也是帶著涼意的：“我心中有數。”

那些氣流尚奈何不了，況且，他已在上設下了一道保命的陣法。

云曦瞧著他的神，忽而道：“我有一個辦法，可令堯堯回復神力。”

華目微，抬眸相。

“不若，你們雙修吧。”

雙修雖非正道，卻是捷徑，堯堯既因華生的心魔，修為盡毀，華便將這修為補上，他們之間才算真正了斷。

華面微凜，半晌后才沉聲開口：“雙修不得天道眷顧。”更何況以如今對他的排斥，如何雙修？

但他這神看在云曦眼里又是另一層意思了：“華，我知你一向清心寡，但堯堯終究是你結下雙生契的妻子，你冷落人家這麼多年，如今，好聚好散吧。”

華心驀地一沉，好聚好散……又是好聚好散。

“因為我不你了。”

“華，求求你了，我們好聚好散吧……”

口驟然腥意翻涌，那如玉般的容亦染上些許赤，剎那間已拂袖遠走：“可這世間從無好聚好散。”

辛漾在落塵殿面壁已有三日，這幾天過得很不好，只消一想起師父那日冷肅的面容，便難極了。

明明師父一直很疼，從未對不假辭過的。

嗚嗚好害怕師父就此不理了……

“吱呀”一聲，門庭大開，玉白直裾拂過木檻，步走進。

辛漾猛地抬頭，兩只小手了紅紅的杏眼，見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影時，眼睛卻是更紅了。

“師父……”糯糯喊道，夾雜著小孩兒特有的，小心翼翼仰著那襲仿佛遙不可及的白影。

見小徒弟如此模樣，華冷面亦下半分：“小漾，你可知錯了？”

辛漾連連點頭，黑白分明的眼眸似覆上了一層水霧，脆聲道：“師父，徒兒知錯了，徒兒不應搶那位仙子姐姐的位置，是徒兒辜負了師父的教誨……”

要心懷良善，懷大義，不能恃強凌弱，強取豪奪，辱人者必將自辱……這些都是師父平日里教的，是不好，才師父那樣難堪，都討厭死自己了。

華輕嘆一聲，走近上頭頂團子狀的發髻：“罷了，知錯就改便是好孩子，切記日后不可再犯。”

辛漾聽到這句話，眨著大眼脆聲道：“師父原諒徒兒了嗎？”

“嗯，”華收回手：“改日去給迎枝仙子道個歉吧。”

“是，師父！”辛漾終于破泣為笑，如往常一般便要撲進師父懷中，可這次的師父卻極快地偏過，素白袍裾在空中揚起一抹優雅的弧度。

辛漾撲了個空，茫然地抬起小臉，發現師父已在幾步開外。

“小漾，你已漸漸長大，不可再如此沒規矩了。”

辛漾彎月牙形的瓣慢慢垂落，清澈的眸子里盛滿委屈：“抱抱師父也不可以嗎？可徒兒想親近師父……”

華默然片刻，終是朝小徒弟出手，畢竟還只是個孩子。

辛漾抿將小手放上師父的掌心，如同他們初見時那般虔誠。

“師父，徒兒不想長大了。”

“胡鬧。”

……

堯音這幾天一直在熬通天柱旁，覺得，的心境即將越那層壁壘，只待最后突破，便能飛升凡仙了。

雖然依舊很弱，但這無疑為以后的修煉鋪開一條康莊大道。

因為這證明心境并非不可逾越的鴻淵，只消日后好好悟，說不定能借此扶搖直上，恢復修為指日可待！

所謂心境，必然契合于天道，化天地規則為自之力；所謂歷劫，便是回饋于己，以證道，方能深得道心。

快了，快了……堯音覺得，自己仿佛萬千規則之中，與這些天道規則想比，是如此渺小，從未有哪一刻如此迫切地想要進階和突破。

若是有朝一日能凌駕與這規則之上，該是多麼強大的存在！

拼命掙著束縛，通天柱上方雷霆閃爍，一道一道打在纖影之上，轟隆之聲不絕于耳，可的意念如利劍般直沖云霄，所向披靡。

剎那間云開霧散，萬籟俱靜。

堯音緩緩睜開眼，第一個見到的竟是……青離。

他角含笑：“恭喜神大人。”總算邁出最艱難的一步了。

堯音起，也顧不上被雷劈壞的，驚詫道：“神君怎會在此？”

自月宮一別，他們便沒再見面了。

說來慚愧，當日急之下喊出他的名字，恐怕不了給他帶去麻煩，畢竟他們非親非故，雖有約在先，到底華尚與擔著夫妻之名。

可那時，真正是怕極了，甚至找不出一個可以幫的人，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微薄的約定，然而此事卻并非一紙約定可以解決的。

“替你護法而已，助你修行渡劫不是我的分之事麼。”他說得云淡風輕。

他這樣自覺，堯音竟有些寵若驚：“神君有心了。”

兩人很默契地皆未提當日之事。

青離頓了頓：“可有空去月宮走走？”

堯音心頭一，月宮那樣的修行寶地，自然是愿意去的，只是經上次一事后，還真有點擔心被墨月嫌棄……

“這……會不會太叨擾墨月上神？”

青離眼角微漾：“放心吧，他兒子天天念著你，你再不上門，他耳朵便要起繭了。”

聽他這樣說，堯音徹底沒了顧忌：“那便走吧！”

青離微微側，讓出一條道待先行。

“小獅子還好麼？”從小獅子跑來銀河旁載的那一刻起，就相信他不會再傷了，當然，若是發狂便另當別論。

“日日仙養著，能不好麼？”

“墨月上神與你乃至好友，神君何必如此小氣。”

“呵，你倒是不小氣，不若將人參果拿出來喂喂它，如何？”

“……本座只是開個玩笑而已，神君當我沒說。”

“……”

兩人的影愈行愈遠，談話聲亦漸漸模糊，可他們誰也沒有發現通天柱后那綽約白影。

華面如雪般蒼白，掩在袖下的五指緩緩收攏。

得知今日渡劫，他一刻也不敢耽擱地趕過來，但他萬萬沒想到會看見這樣一幕。

臉上的輕松，愜意，高興，是與他在一起時從未過的，談笑自如得仿佛相多年的知己。

“因為我不你了。”

“華，求求你，我們好聚好散吧……”

一字一句，仿佛魔咒。

他修眉皺，終是強下心頭悸，轉沒于天際。